有個小子,，才十三四歲,，小巧玲瓏地躥上行李架。準(zhǔn)是在家尿床慣了,，高高在上好夢一場,，竟淅淅瀝瀝灑下熱雨來,。底下恰是位面容姣好的姑娘,，先還木然,，待弄清水滴的來源，也只好滿臉紅脹地忍著,，真是慘不忍睹。

1966年紅衛(wèi)兵大串連,，創(chuàng)造了世界鐵路運輸?shù)钠孥E,。

車走走停停。列車早已沒了時刻表,。這是保定附近的一個小站,，車頭慘叫一聲，灑一泡熱氣,，就趴窩了,，仿佛再也不打算挪動。

不知道時間,。全車廂沒一個手表,。或許只有兩三個小時吧,，兩三小時也能拖成一輩子那么長,。車行時一切都能忍受，咔嚓咔嚓的車輪聲就是希望,，就是北京向你走來的腳步聲,。一旦腳步聲消失，希望就變得渺茫而遙遠,。關(guān)節(jié)疼痛得快要散架,，肌肉僵硬得已經(jīng)板結(jié)，背脊癢得仿佛跳蚤們在開大會卻又撓不到,，尿憋得脹痛廁所卻有人占著不開門……

忍著,，忍著！為了進北京,，為了接受毛主席的檢閱,，什么樣的苦難都能忍受。啊,，何等的神圣,，去見毛主席,！領(lǐng)袖車隊驟然駛過，消失得無影無蹤接見紅衛(wèi)兵的頻率大約半月一次,，可到了北京,，整整等半個月了，依然沒有接見的消息,。

我住在某某胡同小學(xué),。從南方來，沒帶棉衣,，怎么也想不到11月底的風(fēng)就已經(jīng)像碎磁片,，能割出血來。就只好圍著爐子烤饅頭片,，烤干的饅頭很香,，整天嘎嘣嘎嘣咬著熬鐘點。當(dāng)時,，哪兒都不想去,，生怕因為外出而耽誤了接見。

終于等到了,，12月9日,。那是個非常寒冷的日子，卻不覺得冷,。沒宣布去哪里,，也沒人問，因為每次接見都在天安門,，這次當(dāng)然不會例外,。誰知卡車卻朝郊外開去，開進一片駐有部隊的空闊土場子,。事后才知道是西郊機場,，當(dāng)時只認定是軍事重地，是極保密的處所,。于是,，心里更緊張起來，更鄭重起來,，更莊嚴起來,。

好像是發(fā)了一點干糧，然后就地等待,。天南海北聚攏來的紅衛(wèi)兵按軍事建制編為班排連,，由解放軍帶領(lǐng)，秩序井然,。放眼望去,，陰沉沉的天幕下,，幾十萬紅衛(wèi)兵整整齊齊盤腿席地而坐，黑壓壓一片人頭,，無邊無際,。幾乎沒有一點聲息，偶爾有零星的咳嗽,，在寒風(fēng)中飄蕩,。那情景實在令人肅然。

因為天陰,，感覺不出時辰的變化,，但時間是過去很久了。我漸漸感到小肚子墜脹,，想小便,。這事情真糟。我常常這樣,，并不比別人多喝，卻老想方便,。那天早晨既沒喝稀飯又沒喝水,，卻照樣脹尿，簡直無中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