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年12月23日，天出奇的寒冷,。還是和以往一樣,，周恩來總理非常準時地到了機場。然而與以前不同之處也非常明顯,，首先在周總理乘坐的小轎車后面跟著另一輛小轎車,，那是一個由心血管專家,、泌尿科專家，另加總理的保健醫(yī)生和一名護士組成的醫(yī)療小組,。而周總理的車開到飛機旁時,，車門打開，我們沒有見到總理利索地一頭鉆出來,，竟是由一名衛(wèi)士探進了半個身子,，把總理從汽車里攙扶出來。我們知道周總理一向不喜歡穿厚重的大衣,，不喜歡戴帽子,，但這一回，不僅裹著厚厚的大衣,，頭上戴著氈呢帽,，還捂了一個大大的白口罩。盡管總理穿著很多,，卻遮掩不住他瘦削的身軀,。從車上下來后，衛(wèi)士扶著總理朝飛機慢慢走來,?？偫淼纳眢w不住地左右搖晃，腳步飄忽不穩(wěn),。走不了幾步,，他竟偏向機門的一側(cè)而去，在衛(wèi)士的幫助下才好不容易糾正過來,，可再走幾步他又偏到了另一側(cè),。總算到了舷梯,，總理一只手借助扶手支撐著身體，由衛(wèi)士攙扶了另一只胳膊,，艱難地向飛機“攀登”,。

記得六十年代初期，我們受命飛往武漢,，送在那里視察的周總理去云南思茅,，與胡志明主席秘密會談。當(dāng)時武漢軍區(qū)空軍參謀長姓李,，是位資深的紅軍老戰(zhàn)士,。他擔(dān)心飛機不安全，便想讓總理坐火車到廣西南寧,。他雖然主意已定,，卻又不敢對總理說,，便在我們機組身上打主意，強迫我們與他“同流合污”,，編造航線天氣不好,，飛機不能起飛的假情報?？偫硇乓詾檎?，為了趕時間，決定在一列貨車上掛一節(jié)客車車廂趕往南寧,。在南寧下火車后,，總理在省招待大廈見到我們，吃驚道：“噫,，你們怎么先到了,？不是這兩天天氣都不好嗎？”我們只得實話實說,?？偫砺犃藲獾媚樕F青，連聲道：“豈有此理,！豈有此理,！這些人就是官僚主義，不負責(zé)任,！怕這怕那的,，為什么就是不怕耽誤了我的事……”周總理的時間總是排得滿滿的，他發(fā)完火后,，馬上大聲吩咐身邊工作人員：“小張,，趕快架電臺，與北京聯(lián)系,，問問容國團打了冠軍沒有,？”當(dāng)時正在匈牙利舉行第26屆世界乒乓球賽，容國團在比賽中為我國贏得了第一塊金牌,，周總理得知這一消息非常高興：“我們已經(jīng)出了第一個冠軍,，只是開了個頭，以后還會出第二個第三個乃至更多的冠軍,！”那時的總理精力過人,，在南寧稍事休息，又立即乘飛機趕往思茅了,。

可是,，眼前的周恩來總理已被病魔改變太多了。在衛(wèi)士攙扶下，周總理終于“攀”上了飛機,。待他們將總理安頓好后,，我敲開了總理客艙的門。大概因為休息了一會兒,，總理的精神顯得好一些了,。這時飛機起飛了，總理說：“我已經(jīng)一年多不坐飛機了,，在醫(yī)院里住了八個多月,。不過現(xiàn)在并沒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覺，看來我就是和飛機有緣,?！闭f著，他掉頭看了看機窗外,，“三叉戟不錯,，飛得穩(wěn)，速度又快,。今后我還坐這種飛機,。”過了一會兒,，總理又說：“五十年代,，我坐你們空軍的飛機多；六十年代,，我有意多坐民航的飛機,。以后我再坐你們空軍的飛機?！甭犞偫磉@些非常樂觀的話,，幾乎使我忘記了眼前的現(xiàn)實：“總理，您實在太勞累了,。開完四屆人大好好地休息休息,，等恢復(fù)了體力，健康自然也就恢復(fù)了,?！笨偫砺犃诵α诵Γ瑢ξ艺f：“希望是這樣子,。與疾病也需要作斗爭，但要恢復(fù)到以前的健康狀況已是不容易的了,?！蔽铱纯偫砉鞘萑绮竦臉幼樱瑑尚袩釡I忍不住奪眶而出,，我怕總理看見我掛在臉頰上的眼淚,，忙站起身匆匆退到門外,。總理沉默著,，什么都沒有說,。估計他已經(jīng)看見我的淚水，也有些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