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由于戰(zhàn)線的延長和美軍飛機的狂轟濫炸,，志愿軍的后勤保障問題愈發(fā)突出,，有東西運不上去。父親幾乎每天都能接到前線供應(yīng)困難的電報,，有時一天接到一大疊,。有一些電報他印象很深。比如,，有的部隊第一次戰(zhàn)役中餓飯3天,。有的部隊只能喝稀飯打仗。有的部隊一邊打仗,，一邊派人挖土豆充饑,。

最讓他難忘的是第二次戰(zhàn)役，當時正處于朝鮮最寒冷的季節(jié),。此役我軍殲敵3.6萬人,，自己傷亡3萬余人，卻有5.1萬多人凍傷,，失去戰(zhàn)斗力,。

彭德懷有次來電報，電文只有6個字：“饑無食,，寒無衣,。”父親看了,，心情沉重,。那段時間，他和總后勤部部長楊立三,、鐵道兵司令員呂正操打交道最多,。為了把東西送上去，他們想了很多辦法,。

為了解決志愿軍的吃飯問題,，國內(nèi)組織動員東北、華北的城市制作炒面,。到后來,，武漢、南京,、長沙等地的機關(guān)和市民也加入了制作炒面的行列,。周恩來視察時還動手和大家一起炒制,，很快集中了數(shù)千噸炒面運往前線。但是食用時間一長,，部隊普遍反映,，炒面伴雪吃下去，容易引起腹脹腹瀉,，加之副食供應(yīng)不上,，很多人患夜盲癥，仍然造成大量非戰(zhàn)斗減員,。

不斷有各種消息傳到后方,，一般都是先匯總到總參這里，父親再去抓落實,。他們提出了很多的措施：增派汽車團,，申請購買汽車，突擊培訓(xùn)司機,，增派工程兵修路,，籌調(diào)搶修鐵路的人力和器材，抽調(diào)大批醫(yī)護人員入朝,，裝備組訓(xùn)高射炮部隊盡快出國參戰(zhàn),，責(zé)成總后勤部改進服裝裝具，改善熟食供應(yīng)……

父親后來回憶道：“第5次戰(zhàn)役結(jié)束以后,，戰(zhàn)線逐步趨向穩(wěn)定,。由于國內(nèi)組織工作的加強、廣大后勤戰(zhàn)線同志的努力,，后勤的運輸供應(yīng)有了改善,，吃飯問題隨著有了好轉(zhuǎn)。到后來志愿軍能吃上餅干,、雞蛋粉,、油炸花生米等，有時還有一些罐頭……生活越來越好,，戰(zhàn)士們就很高興了,。”

秘書早就預(yù)感到首長的身體會出事,。這么個熬法,，誰能受得了？

1952年秋天的一天中午,，父親暈倒在辦公室里,。秘書范濟生把他攙到沙發(fā)上躺了一會。素來身體無恙的父親沒當一回事,，躺了一會又爬起來,，繼續(xù)處理電文,。可是他總感到身體輕飄飄的,，怎么也站不穩(wěn),。他堅持到下班才請來衛(wèi)生部副部長傅連暲診斷。經(jīng)檢查,，傅連暲明確告訴父親,，他得了多種疾病,，主要有腦平衡神經(jīng)失調(diào),、高血壓、心臟病,。傅連暲要父親立即住院治療,。父親仍然沒把自己的病當回事，執(zhí)意不肯,，想繼續(xù)堅持工作,。最后，在傅連暲的再三堅持下,，才達成了在家中絕對臥床治療的方案,。

父親病倒了，最著急的是范濟生,。范濟生說聶總整天連軸轉(zhuǎn),，別說他是50多歲的人了，就是他們這些二十幾歲的年輕人,，也給拖得受不了,，真是疲倦不堪，有時走起路來,，身體直搖晃,。他還說，他早就預(yù)感到,，首長的身體會出事,。這么個熬法，誰能受得了,？

當年跟隨父親打仗的部下都有個感覺,，那就是他們聶總的身體一直不錯，很少聽說他生病,，即便是在晉察冀最艱苦的歲月里,，在接連不斷的反“掃蕩”中，也沒見他病倒,。但是,，這一次,，他真的頂不住了。

也就是從這時候起,，父親的身體狀況突然變壞了,。尤其是心臟病，在他的有生之年里,，不知有多少次,，讓他在死亡邊緣上走過。

父親病倒的那段時間,，母親正在莫斯科治療她的老胃病,，我仍然是住校，每星期在家住一天,。這下可以好好地和父親在一起了,，我反而感到很高興。雖說我已經(jīng)22歲了,，但我更愿意把自己當成小孩子,，依偎在慈祥的父親身邊。我和他說話,，拉呱,，不斷有笑聲響起。但是我發(fā)現(xiàn),，雖說傅連暲囑咐絕對臥床,，他卻很難絕對做到。他躺在床上還要閱讀大量文電,，不斷地接待來請示匯報的工作人員,，口述意見。

記得小時候我在上海,，聽人家說共產(chǎn)黨是藍眼睛,、紅鼻子，殺人放火,。這自然是胡說,，但共產(chǎn)黨究竟是什么樣的人，我在回到父母身邊很長一段后,，仍然是懵懵懂懂,。這時候，我終于能搞清了,，真正的共產(chǎn)黨人是那些為了國家,、為了民族、為了百姓而拼命工作的人，是那些光明磊落的人,。

實實在在地說,，我是從父親身上，從敬愛的周恩來伯伯等人身上,，悟出這個道理的,。你什么時候聽說過，反動派的哪個將軍為了工作,，累倒在地,？他們不可能這樣。

從這個意義上說,，你就不難理解,，為什么毛澤東帶領(lǐng)的這一批人能夠這么快地打垮敵人，奪取江山,，建立起新中國,。到這時候，我才覺得自己真正地長大了,。

父親臥床一個月后，覺得病情有所減輕,，就急著要去上班,。我把他送到大門口，望著他的車子在蕭瑟的秋風(fēng)中遠去,。我在心里默默地祝愿：“爸爸,，你一定多保重啊……”

(摘編自上海文藝出版社出版的《山高水長——回憶父親聶榮臻》)

[評論] [寫博客] [我來糾錯] [好友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