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角七號》旋風襲來本島之前,看了媒體預映場,,像普通觀眾一樣爆笑過眼濕過,,走出影院的第一聲嘆息竟然是:吵什么啊吵,藍的綠的,,這么美麗溫情的地方,,大家好好珍惜齊心建設多好!
電影在臺灣島最南端的恒春拍攝,,愛情,、音樂、夢想包裝的勵志片,,故事并不復雜:小鎮(zhèn)要辦一場日本歌星沙灘音樂會,,鎮(zhèn)民代表堅持要有本地樂團熱身演出,于是郵差,、修車的,、警察等等組成雜牌軍,每人有自己的生活困擾,;與此同時,,來自日本的一盒舊信帶著一段過往的愛情故事,,落到由臺北失意而歸的郵差手上。
紛爭不斷的樂團與60年前的情書并行,,生活小品和蒼茫的史詩調(diào)子映照,。臺詞很精彩——可以草根鄉(xiāng)土俚俗爆笑,也可以情意綿長文句優(yōu)雅,。質樸生猛的庶民特質活靈活現(xiàn),,挾著咸海風撲面。是的一切都很老土,,但很臺灣地煽人淚下,。
我沒有去過臺南,兩年前唯一的臺灣之行,,只在臺北和就近的新竹,、九份走了走。無從細微體驗南北臺灣人性情的差別,,八天里最難忘的,,是密布臺北的小巷里如沐春風的人情。
在誠品和聯(lián)經(jīng)買了肯定會讓行李超重的書,,只好去街邊一家郵局寄回新加坡,。不常做這事的我看起來一定笨手笨腳??墒?,當那紙箱需要打包時,態(tài)度溫文的中年男職員就遞過一卷膠帶,,裝滿了書顯得沉重的紙箱需要搬上柜臺時,,他又主動從里面走出來幫我。最后,,事情辦完了,,肚子卻突然痛起來急需上廁所,只好尷尬地又去問那職員附近是否有公廁,,他稍一踟躕,,該是明白了我人生地不熟的窘迫,居然打開欄桿和藹地說:“那你就進來用我們員工的廁所吧,?!?/P>
從郵局深處的簡樸廁所里走出來時,驚訝依然未消,,這是在大城市而不是村莊小鎮(zhèn)啊,,上海北京香港新加坡,都不太可能發(fā)生這樣的事吧,。平時覺得男人說起來柔軟得有點異樣的臺灣國語,,那幾天變得如此舒服好聽,。
從臺灣回來后什么都沒寫,因為很難準確地描畫臺北的醇厚民風,,自然而帶古早遺風的人情?,F(xiàn)在有點恍悟了,用陳丹青的話來講,,那是一種“集體性的溫良恭儉讓”,。
陳丹青近日寫了篇《日常的臺灣》,說臺灣人情好,,他早就領教,,但那時定居紐約,不以為珍貴,,而今居住北京近八年,,忽然置身臺北,就處處看得稀罕,。譬如旅館服務敬業(yè)到令人詫怪,,每個服務生會一再提醒你有訪客的留言,額外的請求俱可商量,,交代的小事,,絕對準時照辦。去隔壁連鎖店買個鹵蛋,,摸出一把硬幣,,掌柜的看他褲袋里零錢太重,不吱聲,,迅速數(shù)過,換給整數(shù)紙幣,。在故宮買畫冊,,臺幣不夠,問人民幣能用嗎——臺北尚未如香港那樣通用人民幣,,營業(yè)員稍有遲疑,,進去問過,歡天喜地回說可以,,倒好像是她的麻煩,,解決了,比顧客還要寬慰,。
“連日會面的新朋舊友則另是一番溫良與教養(yǎng):非常地想要見見,,但必定問清你的安排,不使勉強或為難,;席間隨口應許的事,,我倒忘了,,不在意,翌日卻已悄然辦妥,,如變戲法一般,;談話間難免涉及人事作品的議論,抑揚有度,,不夸張,,不渲染,總留三分余地,,說是世故,,卻世故得自然而斯文,一點不是勉強,,顯然從來如此……我的留心觀察卻并非人家怎樣待我,,而是人家怎樣對待彼此,這一看,,我隨時隨處目擊的人情,,實在并非假裝──集體性的溫良恭儉讓,裝不出來,,也裝不像,。”
他說相比日本人的打起精神事事認真,,臺灣人的恭謹有漢民族的溫潤松爽,,不給你看得吃力;相比香港人凡事規(guī)矩兢兢業(yè)業(yè),,臺灣人的周到透著家常的歡然,,並不板著臉。而“溫良恭儉讓被養(yǎng)成集體的習性,,日常生活便不至于荒敗,。”
從媒體上看臺灣和在那塊土地上親身經(jīng)歷是不一樣的,。南北民風或有差異,,但政治的對立和焦慮之外,陳水扁馬英九之外,,臺灣人的溫情一如既往,,從南到北。
鄉(xiāng)土寫實的《海角七號》讓人感受到,,有一種味道叫臺南,。
那么,有一種人情就叫臺灣。
(摘自新加坡《聯(lián)合早報》 作者:余云)
作者:
余云
編輯:
彭遠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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