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wǎng)友評論 ()2014.06.01 第153期 總第153期 作者:石勇
招遠血案犯罪嫌疑人張立冬接受央視采訪(來源:網(wǎng)絡)
山東招遠血案曝出,,瞬間即震驚中國,,引發(fā)滔天憤怒。
公眾的憤怒很簡單:這一事件對大家的心理結構沖擊太大,。在大白天,,僅僅因為不給別人電話號碼,在麥當勞這樣的公眾場合,,就被人殘忍地活活打死,,誰還有安全感?我們的心理保護啟動,,恐懼轉化為強烈的憤怒,。
對此,司法機關應該明白:詳盡披露信息和對這幾個兇手嚴懲,,并不僅僅是維護基本的正義,。按照康德的說法,這也是修復公眾已喪失的安全感的一種“絕對命令”,。
警方確定,,兇手是邪教組織“全能神”的成員,。我們的目光被引導到了“邪教”上。
僅以此案來說,,這些“邪教分子”對社會心理的沖擊,,已經(jīng)超過了前段時間拿刀在大街上砍人的失意者、滅門案的罪犯,,以及暴恐分子,。他們更能擊中公眾心理上的軟肋。
為什么,?筆者認為,,基于如下兩點:
其一,無論砍人的失意者,、滅門案的罪犯,、暴恐分子多么喪心病狂,他們的行為,,都可以從政治,、經(jīng)濟、文化,、社會諸層面得到解釋,即有一定的原因,,我們也可以梳理出他們的心理邏輯——換言之,,我們在認知和心理上可以“把握”他們,在政治,、經(jīng)濟,、文化、社會等條件得到改變的情況下,,理論上,,這些人可以被“消滅”??墒?,“邪教分子”殘忍地殺害一個不理他們的人,原因又是什么呢,?
其二,,無論砍人的失意者、滅門案的罪犯,、暴恐分子是如何地濫殺無辜,,他們總有某些特定的訴求,他們的思維,、行為沒有完全失去“理性”的特征,,而也正因為如此,,我們可以在理性上,對其行為作出預測,,在心理上可以防御,。但邪教分子完全不是這樣,這是一群用理性無法理解的人,,在心理上,,和我們完全處在兩個世界。
那么,,他們的內(nèi)心世界是什么樣的,?
從央視記者在看守所對犯罪嫌疑人張立冬的采訪中,筆者可以確定,,他(也可以斷定其它犯罪嫌疑人)就是“邪教分子”,。“惡魔”、“邪靈”這類話語,,以及他的眼神,,從語言—心理分析上說,就是他的自供狀,。
在這個世界上,,很多人的思維、行為是在我們的理解能力之外的,。之所以這樣,,是因為我們往往只習慣用頭腦去理解他們的頭腦,用正常人的心理去理解他們業(yè)已變態(tài)的心理結構,,而不知道,,他們在心理上已經(jīng)變成了另一個物種,其思維,、行為,,完全受心理結構控制。
“邪教分子”,,殺人的這六個犯罪嫌疑人就是這樣,。
問題是,他們是如何在心理上變成另一個物種的,?
我們得看一下邪教的召魂機制,,以及探討一下為什么“全能神”這類邪教,在中國何以能捕獲到一些狂熱的信徒,。他們又何以對公共安全構成極大的威脅,。
邪教往往是某些正常宗教的極端化、變態(tài)化,意在收容社會中那些感受到其自我無力,、挫敗,、卑污的人,并通過造魅的教義和儀式,,給予造魅性的包裝,。而任何宗教(或某些意識形態(tài))都要求人們一定程度上放棄一部分自我(如果不是全部的話),投入到神的懷抱中,。一個社會中,,人們的壓力越大,越有自我的受挫感,,也就越有逃避自我,、甚至放棄自我的沖動,宗教的潛在信徒當然也就越多,。
今日的中國正是一塊宗教收羅信徒的肥沃土壤,,但對宗教的警惕,使得它必須被納入政治的控制之下,,其功能是有限的,。因而,正常的,、理性的宗教所留出的地盤,,就讓位于各種地下宗教甚至邪教。而邪教的極端,、變態(tài),,倒恰恰對應于現(xiàn)在中國的社會結構、社會心理:貧富懸殊,、階層固化、人們普通具有自我的受挫甚至失敗感,,社會充滿暴戾之氣,。
從這個意義上講,信徒活在“社會”所構筑的那個世界里,,痛苦和無意義,,而活在宗教所構筑的世界里,似乎有精神的快樂和人生意義的救贖,。因此,,宗教都具有“超社會”特征,而邪教,,則一步跨到了“反社會”,。邪教分子更具有十足的反社會人格。
事實上,,無論是現(xiàn)代西方還是中國,,正常,、理性的宗教,只是預設了信它的人會比不信的人更有精神或道德的優(yōu)越感,,并不企圖讓人們把自我全部交出去,,因此信徒更多是一種精神身份。邪教則把這一點推到了極端,,它要求人們放棄全部的自我,,包括自由、生命和財產(chǎn)(編者注:如洪秀全的拜上帝教),。為此,,它要切斷一個人和社會在精神上的任何聯(lián)系,完全埋葬人們的自我,,包括不能用真名,,包括不能和非信徒建立正常的社會關系,包括信徒之間不能以社會人的方式相處,。“全能神”正是如此,。
對于一個人來說,自我是他最重要的,、不能交出去的東西,。如果交了出去,在心理上會發(fā)生什么,?美國碼頭工人哲學家霍弗說,,當一個狂熱信徒這樣干,他就獲得了一種新自由,,“一種無愧無疚地去恨,、去恫嚇、去撒謊,、去凌虐,、去背叛的自由”。
從心理保護上,,這很好理解,。當一個人把自我全部交給一個邪教,在心理上,,會發(fā)生這兩點質(zhì)的變化:
其一,,他會自我憎恨,但又不能允許自己意識到,,于是,,心理保護啟動,轉化為對非信徒,以及“背叛”了邪教的人的憎恨,。他把自我全部交出去,,相當于已經(jīng)和社會簽訂了一個心理契約:我把自己最重要的東西都放棄了,如果你們不聽從我,,就是在懷疑我獻身的價值,,這樣我將恨死你們!這種心理保護機制,,恰恰由教義中的“神—惡魔”二元對立預設來表達,。社會中每一個人被拉入邪教,都是在蓄積一次威脅社會的心理能量,。
其二,,他會找到自我感覺萬能、無敵的力量,。一個人如果還保有他的自我,,面對這個世界,總會感覺弱小無力的,。但當他把自我全部交出去,,寄生在被視為萬能、無敵的“神”身上,,他就分沾了“神”的屬性,,會感覺相當強大,除神之外,,一切都是可以渺視的,。法律又算什么呢?
對社會,、他人的恨和自我感覺有萬能,、無敵的力量加起來,邪教對人的心理結構的改造就邁出了最關鍵的兩步,。
但這還沒有完成,。它還需要訴諸于恐懼,不能讓入教的人回頭,。
這種恐懼正如媒體所披露的,“全能神”這類邪教,,設有“護法隊”毆打不愿入教或意圖脫教的人,。這也包括“傳教”,一方面,,“傳教”是證明自己的“信仰”正確的手段,,同時也是在解除這種恐懼:害怕自己被認為不忠誠,“信仰”不堅定。
一旦如此,,“邪教分子”,,也就在心理上變成了另一個物種。他的思維,、行為,,受到只發(fā)生在他心里面的心理邏輯的支配。
到現(xiàn)在,,我們終于可以理解,,為什么張立冬等人要在麥當勞里去問別人電話號碼,為什么當受害者吳女士說“一邊玩兒去”,,他們會勃然大怒,、張立冬的女兒會說吳女士是“邪靈”、為什么他們看上去如此憤怒,、殘忍地將吳女士毆打致死,。巨大的恨、恐懼,,以及自我感覺萬能,、無敵,使這些心理上的另一個物種啟動了他們的破壞性程序,,并且,,“不害怕法律”,“只相信神”,。一個徹底敗壞了自己的自我,、人性的人,在特定情境中,,也必毀滅別人,。
筆者一貫對人性并不悲觀,但對人的心理保護感到悲觀,。“邪教分子”的人性,,是被心理保護泯滅的,而他們極難從被心理保護的控制中掙脫,,還原成正常的心理結構,。
在公共安全上,中國現(xiàn)在面臨著太多的挑戰(zhàn),。邪教問題并非新問題,,但它對社會的巨大危害,在此次血案之前并不太為公眾所注意,。但我們真的必須注意,。因為,,這個社會已經(jīng)變得越來越狠。
筆者去年舊作《世界越來越狠,,但完全可以戰(zhàn)勝》里,,曾詳細地分析了各種宗教極端分子、失意者,、精神病患者,、心理變態(tài)者這些“狠人”的心理特征及防御辦法。很可惜,,遺漏了暴力恐怖分子和邪教分子,。在這里,補充分析一下對邪教分子的識別和防御,。
注意眼睛:任何邪教分子,,其眼神是陰沉+直勾勾的,那是恨意和自我感覺有強大力量,,以及和世界只是單一的關系的折射,;
注意表情:任何邪教分子,其表情是僵硬的,,并不豐富,,那是“虔誠”的表現(xiàn),豐富的表情會把他還原成社會人,,他在內(nèi)心里要阻止自己這么做,;
注意語言:任何邪教分子,其語言是夾雜得有“教義語言”的,,絕不是完全世俗化的口語,,那是他們在內(nèi)心里牢記自己“信仰”的標志。語言是他們的自我認同,,同時也是對他們的出賣,;
注意和你打交道的內(nèi)容:任何邪教分子,和非信徒打交道,,只可能是和“傳教”有關,。
如果你發(fā)現(xiàn),你碰到的人,,其表情滿足了其中的二項以上,,保持足夠的心理防御吧,盡可能不說話,,不要做出些行為去刺激他,、她或他們,能躲多遠躲多元,,同時,,別忘了尋找機會趕緊報警。
石勇
鳳凰評論特約評論員,,社會心理分析學者,,《南風窗》主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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