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節(jié)目是我的朗誦,配音樂,獄里有一個體操運動員,,我讓他編了一個舞,。“媽媽過去我是你的驕傲,,今天我是你的恥辱,,看著你蹣跚的背影出現(xiàn)在鐵窗前,我無言以對……”聲音朗誦出來非常好聽,,配上舞蹈,,背景是鐵欄桿,一個老太太的形象,,追光剪影,。我要求那個會翻跟頭的演員在這里直接一個騰空翻,雙膝跪地,,咣當(dāng),,砸地,靜止,?!皨寢專乙簧鸁o法彌補給你的創(chuàng)傷,!”
哎呀,,那個效果真是太好了,當(dāng)時他“咣當(dāng)”一聲從空中直接砸地跪下的時候,,臺底下許多人驚呼,,然后就是靜止——“嘩嘩”長時間的鼓掌!一下臺我就把他抱住了,,我說好兄弟,,真是好兄弟!在舞臺上,,作為一個演員,,我在社會上,沒有聽過這么真誠,、隆重的掌聲,,現(xiàn)在作為一個囚犯,在囚犯和干警家屬中間,,我聽到的這個掌聲,,真的是世界名牌的掌聲。
因為演出效果太好了,,我們開始到社會上去巡演,,南京各區(qū)都去了。南京廣播電視局當(dāng)時想拍一部叫《遲志強》的電影,劇本都寫好了,,我不答應(yīng)拍,。我遲志強又不是英雄人物。但我還記得那個劇本的開頭:搖晃的鏡頭——推啊推啊——“遲志強犯人藝術(shù)新生團(tuán)”,,有人捏著錢:有票沒有,?有票沒有?一票難求,。
因為這個藝術(shù)團(tuán),,我立了功。有個老太太,,兒子在獄里,,為了兒子能進(jìn)我們的藝術(shù)團(tuán),到處集資給他買了一把吉他——因為當(dāng)時勞改隊也窮,,有個不好的規(guī)矩,,凡是自愿參加藝術(shù)團(tuán)的,得自帶一樣樂器,。老太太一見我就跪下了,。我心里老難受了,我說:“大娘你放心,,你兒子我收定了!”其實他啥文藝特長也沒有,,有個節(jié)目,,“三句半”,我就讓他說那半句,,半句也說不好,,說不好我就罵他,很兇,,我說,,你對得起你媽媽嗎?我那時候脾氣暴躁,,都是犯罪來的,,不用強硬的東西,威信樹立不起來,。我挺欣慰的一點,,那時一起服刑的獄友,很多現(xiàn)在都出息了,,都是幾百萬幾千萬的老板,。我呢?我4年徒刑減刑一年半,提前出獄了,。
再回長影
出獄前是狂喜,,盼著重新獲得自由。真到出獄那一天,,我茫然得不知怎么辦好了,!我走不動,兩條腿一條都邁不開,,鐵門出不去,。我去哪?回家,?多丟人哪,!我見我爸爸媽媽我怎么見哪?我回廠,?哎喲媽哎好家伙,,有地縫我都得順著地縫爬進(jìn)去,別見著熟人,,太丟人了,!門口還有記者、來接我的人,?!耙徊讲阶叱霰O(jiān)獄的門……”這歌,就這么來的,。
出去第一站,,到南京,《彩橋》里演我媽媽的陳琳家里,,一到樓梯里,,久違的炒菜的聲音,“刺啦——”我心里是酸,,甜,,苦,澀,,一起來了,。一進(jìn)去,她怕我難受,、怕我不好意思,,假裝什么事都沒有:“兒子,回來啦,,等會兒啊,,等會兒阿姨就把飯菜給你端上來,。”她老伴走過來,,一拍我的肩膀,,這一拍就把我的淚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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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昌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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