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花廳打乒乓

我曾問過總理，在學(xué)生時代的各種球類運動里,，他喜愛哪種,？總理說喜歡排球。但他對乒乓球卻有一種特殊的情感,，在所有體育項目里,，他對乒乓球最熟悉、也最喜愛,?？偫韺δ切┲钠古仪蜻\動員們也很熟悉,，不但叫得上名字，就連每個人的打法,、特點也都有一些了解,。

周總理的乒乓球緣，還要追溯到延安時期,。據(jù)考證,，早在上世紀(jì)40年代初，中國共產(chǎn)黨的軍隊穩(wěn)固地占據(jù)了陜北作為根據(jù)地,，乒乓球運動在這時也傳入這個地方,。戰(zhàn)士們在領(lǐng)袖們的住地壘起幾張球臺，毛澤東,、周恩來等人便在辦公之余,，利用休息時間揮動球拍，調(diào)節(jié)一下疲勞的神經(jīng),，活躍一下緊張的戰(zhàn)斗生活,。

總理本來就有一些打乒乓球的技術(shù)基礎(chǔ)。1939年,，他在延安騎馬摔傷了右臂,，從此以后，他便有意識地多打乒乓球,，以調(diào)理和鍛煉右臂功能,。

“文革”時期，總理已經(jīng)年過古稀,，工作也更加繁忙,。別的活動，諸如參加舞會,，欣賞京劇等都停止了，打乒乓球就成了一種難得的休息方式,。為了鍛煉身體,，他還自己編了一套保健操，只要沒有急事,，起床后就在盥洗室做幾下操,，活動活動筋骨?？偫碓诩肄k公時,，偶爾也到院里散散步，但他最喜愛的還是打乒乓球,。即使1972年生病后,，還時常打上一會兒,，直到住進305醫(yī)院。

在西花廳總理辦公室的隔壁,，擺放著一張乒乓球臺,。這張球臺是原國家體委副主任榮高棠特意送來的。據(jù)老同志告訴我,，那還是在60年代初,，西花廳本來有一張自制的乒乓球臺，既不標(biāo)準(zhǔn),，也不結(jié)實,，稍一碰，就搖晃,。一天,，秘書見到了抗日戰(zhàn)爭時期周總理在重慶中共代表團工作時的老部下、時任國家體育委員會副主任的榮高棠,，便對他說:“總理愛打乒乓球,，工作疲勞的時候，我們陪他打一會兒球,，讓他活動活動,。你們體委用過的舊球臺很多，拿一張來放在西花廳吧,?！睒s高棠滿口答應(yīng)，第二天就給總理辦公室送來了一張標(biāo)準(zhǔn)乒乓球臺,?？偫戆l(fā)現(xiàn)以后，有些生氣,，并表示一定要給體委付錢,，榮高棠則無論如何不肯收錢。最后還是秘書們想了一個辦法,，說這張球臺是從國家體委暫借的,。就這樣，球臺留了下來,，直到現(xiàn)在還放在西花廳,。

西花廳不少同志——衛(wèi)士、秘書,、醫(yī)生,、護士都陪總理打過球。總理一般在三種情況下打乒乓球,，每次大約二十幾分鐘,。一是總理從外面回到家里，放松一下,；二是在辦公室坐得時間太長,，起來活動一下；三是大姐看到總理太累了,，叫他和大家一起活躍一下氣氛,。我們陪他打球，無論是誰,，都十分認(rèn)真,，而且要動一番腦筋:不能讓總理看出來我們讓著他，要裝出來每球必爭的樣子,，有時還得有意識地給他出點小難題,。

我在學(xué)校也打過乒乓球，扣殺,、推擋,、提拉都能比劃幾下。第一次陪總理打球很拘謹(jǐn),。打完球了,，高振普就指點我怎樣和總理打球。他多年陪總理打球,，有經(jīng)驗,。后來我也逐漸地放松了，并有意識地把動作放大,，擺出了姿勢來,。所以，總理夸獎我說:“小紀(jì)是打姿勢球的,?！蔽疫@樣做，老人家很開心,。

總理的右臂有傷,，伸不直，在球臺上不能左右兼顧,，所以我們陪他打球，實際上就是給他“喂球”,。球高了,、低了、左了,、右了,，對他來說,，都不太方便。我們往往向他正手偏中的位置送球,?？偫硎菣M拍、直拍輪著打,。開始,，總理愛用橫拍，他稱之為“大刀”,，推擋,、削球、抽球,，這些技術(shù)他都會一些,，最擅長的還是吊球?？偫淼跚蚪嵌却?，有些刁鉆，猛然來那么一下,，還真難接,。有時我搶得先機，也吊他一下,，他會不服氣地說:“你還吊我,？”他會猛然抽一下回敬過來。如果我們照顧他,，總給他容易的球,，他會不高興，甚至埋怨:“這球太平了,！”而他一旦擊球失誤,，丟了球，也會惋惜地說:“唉,，丟了一個,。”總理很會捕捉機會,，如果送上去的球恰到好處,，他會有力地抽上一拍，或者大角度吊一下,，讓你失分,，這時，他便孩子般地得意，高興地叫起來:“哈哈,，你輸了,！”我和總理打球時，有時穿布鞋,，木地板上鞋底很滑,，有一次接總理的吊球，不慎摔了個“屁股墩兒”,，總理見狀,，哈哈大笑。當(dāng)時鄧大姐和在場的人也大笑起來,。我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但看到總理開心，我也蠻開心的,。為了不再出丑,，我索性脫了鞋子，穿著襪子來回跑,。

1969年在玉泉山,，是我陪總理打球最多的時候。那時中蘇關(guān)系緊張,，全國備戰(zhàn),，總理臨時住在玉泉山，但各種會議和外事活動還是在城內(nèi)進行,，所以來回奔波,，有時住西花廳，有時住玉泉山,。我們秘書兩頭都要照顧,，服務(wù)員和炊事員也分兩邊。本來人手就少,，這樣分成兩攤兒,，就更不足了。北京有家的同志,，也不能回家了,。那時路窄，從城里到玉泉山的路況也不好,，走一趟大約半個多小時,，最多時40分鐘?？偫韽某抢锍霭l(fā),，警衛(wèi)就給玉泉山上的值班室打電話,，一是請大師傅起來做飯；二是告訴我們總理回來時,，準(zhǔn)備開樓的大門和準(zhǔn)備送批的文件。每次我去開門,，總理都讓我陪他去乒乓球室打球,。總理太累了,，有兩次深夜從城里回來,，在我開車門扶他下車時，他順勢把左胳膊搭在我的左肩上,，我用右臂摟著他的腰部,，攙扶著他，慢慢地往乒乓球房走,。老人家真是沒勁兒了,，連支撐自己身體的力氣都很勉強。他靠在我的身上,，我們一步一步地向乒乓球室走,，這三十來米的距離，我們走得很慢很慢,，我盡量讓老人家身體的重量往我身上傾斜……當(dāng)然,，這也因為到自己的家了，又是我這個西花廳最年輕的小伙子來扶他,，不然,，他是寧肯強打精神硬撐著，也不會這樣讓人攙著走的,。

到了乒乓球房,，他打起精神，玩了幾下,，驅(qū)趕了疲勞,，然后又去辦公室批閱文件。不是眼見親歷,，誰能想到那么神采奕奕,，那么風(fēng)度翩翩的總理能累成這個樣子，能累到這種程度,！直到現(xiàn)在,，每當(dāng)我向朋友談起這個情節(jié)，仍然無法克制自己的感情,，潸然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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