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3-4 兩會策劃<人民的力量>第2期
人民,，我們每個人都是其中的一員,。回顧歷史,，人民的在國家的建構(gòu)過程當中,，無疑起著決定性的作用。
每一個故事背后,，都是一個人,、一個家庭追求幸福的真實寫照。這些故事,，代表了一個個不同民眾的希望,、迷茫與掙扎，也正是這些個人的情緒,，匯聚成了人民的力量,。
宜黃事件發(fā)生后,，我在腦海里曾多次想像過她們的樣子，但是走進醫(yī)院,，看到鐘如琴的一剎那,，強烈的震撼還是直刺我的心臟。鐘如琴身上有90%的皮膚被燒傷,，手嚴重變形,，因為燒傷，皮膚奇癢無比，她用嚴重變形的手不停的抓撓著,。2010年中秋,，被燒得面目全非的鐘如琴終于開口說話，妹妹鐘如九聽到的卻是一字一頓的“我……想……安樂死”,。
2010年9月10日,，江西宜黃縣鐘如九一家因拆遷矛盾與拆遷人員發(fā)生沖突,，鐘如琴、羅志鳳,、葉忠誠（鐘如九大伯）3人點燃汽油自焚,。隨后鐘家人上訪伸冤，當?shù)卣畼O力阻止,，甚至將上訪的兩姐妹圍堵在機場的衛(wèi)生間,。微博上群情激憤，我卻感受到深深的刺痛,，鐘家距離我的老家并不遠,，燒在她們身上的火，也燒在我記憶中的故土上,。此前我從未想過美好而寧靜的家鄉(xiāng)江西,，會發(fā)生如此痛苦的事情。
事件發(fā)生后我所在的報社保持了最大程度的關(guān)注,，宜黃事件成為了一個不容回避的新聞事件,。于是，我與同事專程來到北京拍攝正在治療中的鐘家姐妹,，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姐姐鐘如琴和妹妹鐘如九,。
2011年9月我再去看她們,，鐘家已被深刻改變的生活還在繼續(xù),。天氣越熱就越痛苦,，前兩天，空調(diào)出了故障,，病房里悶熱難當,，電風扇已經(jīng)開到最高檔，但對鐘如琴和母親羅志鳳來說沒什么用,。燒傷的毛細孔不能排汗,，鐘如琴身上總是熱得發(fā)燙。因為瘙癢難忍,，羅志鳳已經(jīng)有兩天無法睡眠,，她說自己全身像要爆開一樣，受不了,。自2010年到今天,，我一直關(guān)注著鐘家。記錄,，是我的鏡頭最大的使命,。
鐘如琴在博客里寫道：我睡了大半天才起來,，但我卻莫名的很憂郁,，心里空空的，想著明天又要做鍛煉就覺得很不安,，其實我不想想這些,，但我控制不了自己，然后就很不開心……鐘家人在慢慢承受和自我平復自焚事件給他們帶來的創(chuàng)傷,，但她們的苦難和傷感就像鐘如琴身上火焰留下的傷疤,，已深深烙到身體里面，外人無法進入,。
為照顧如琴和母親，鐘家所有人舉家都搬到北京,，大哥和三哥負責全家人的飲食,，如翠、如琴,、如鳳,、如九和六弟鐘如田，兩人一班,，隔一天輪換,，24小時在醫(yī)院陪護。
鐘家姐妹的每一天基本上都很重復：早上8點,，鐘如琴起床去一樓肢體康復中心進行疤痕康復鍛煉,；中午時分，三哥鐘如奎會帶來做好的飯菜,；之后,，惟有看上一段最新下載的喜劇片，鐘如琴才能入睡,；下午,，在病床上繼續(xù)應付止癢問題——從頭頂澆滿汽油點燃自己的那一刻起，他們一家人就遠離了普通人的正常生活,。
燒傷病人的康復,，就是和這些疤痕的反復抗爭。鐘如琴的燒傷大部分達到了三度,，這是最嚴重的燒傷,，最底層的皮膚被燒透，失去了外層皮膚的壓力,，底層皮膚會不受控制地增長,，形成疤痕。這種抗爭沒有終結(jié)的時刻,，一覺醒來,，全身的疤痕就比入睡前收緊些，又要重頭開始,。
這樣日復一日的雷同已經(jīng)持續(xù)三年。母親羅志鳳已經(jīng)放棄基本鍛煉,?！澳昙o大了,，鍛煉也不管用?！彼绿?。對她來說，如何自己瘙癢才是厄待解決的最急迫的事——因為大面積的皮膚創(chuàng)面,，她已經(jīng)無法獨自完成這樣的事,。只有鐘如琴還堅持每天鍛煉，但洗澡,、換藥,、戴彈力套……這些漫長而單調(diào)的過程讓她煩悶不已。
些許的希望出現(xiàn)在2012年,，我第三次見到如琴時，她開朗了許多,。如琴說去年我還想過輕生,，不過今年我想通了，很多網(wǎng)友給我留言說我們好不容易把你救過來,，你還輕生太對不起我們了,，如琴說她想通了，她想好好的活著,。也是在這一年,，我們第一次談到了她的曾經(jīng)，懵懂的愛情,，那年她十七八歲,，一個開三輪車的小伙有事無事總往粉攤上跑，送她上下班,，然后他們戀愛了,。
她說那個時候小什么都不懂，沒把握住機會，導致自己現(xiàn)在都還是個女孩,。說到這里她開心地笑了,，這是我三年來第一次看她笑得這么開心。如果宜黃事件不發(fā)生,，她現(xiàn)在一定是一個擁有美滿家庭的幸福女人了，應該有著所有普通女人的幸福與煩惱,。如今因為這場變故恐怕很難實現(xiàn)了,。
如翠、如琴,、如鳳和如九,，這鐘家的四姐妹，從小就關(guān)系親密,。出事前兩個月,，4個人還結(jié)伴去麗江旅行，這是她們長這么大,，第一次結(jié)伴而行,。鐘如九對著電腦一張張翻著她們在麗江的留影說：那時候多好。大姐鐘如翠在當瑜伽教練,，鐘如琴在花店打工,，學習插花，鐘如鳳和鐘如九,，這家里最小的兩個女兒,，在服裝店打工，4個人一起在南昌生活,。另外家里的3個兄弟,，也紛紛離開那棟有12個房間的老家，去各地闖蕩,。這幾乎是1999年,，家里建完大房子后，最輕松的時刻了,，每一個人在走向自己的未來,。
全家人的生活，都因為自焚而徹底改變,。鐘如琴說,，姐妹們?yōu)榱苏疹櫦胰耍@3年戀愛結(jié)婚都被耽擱了,，讓她很內(nèi)疚,。最小的如九也感嘆,，自己一晃也25歲了，老家同齡的女孩可能兩個孩子都生完了,。但沒有人會舍得把鐘如琴和媽媽留在醫(yī)院,，去過自己的日子。
2012年底,，從北京回來我跟如琴的哥哥回了趟他們的宜黃老家。 鐘如田回到老家宜黃,，給死去的大伯上香,，希望大伯能保佑他們一家平安。因“宜黃事件”他們一家都在北京,，平常很少回家,。自焚去世的大伯的遺像擺放在客廳正中間，仍在守衛(wèi)著自己的家,。
“今天的努力是為了明天的幸福，現(xiàn)在的堅強是為了以后的不倒下,?！鄙眢w上的創(chuàng)傷還在恢復，如琴的心理已經(jīng)變得堅強而樂觀,。與人聊天時,，她會說自己還是憧憬愛情，有一個小小的夢想是開一個花店，她想要一個孩子,，做一個幸福的小女人,，和普通的女孩一樣。
這組名為《鐘家姐妹》的作品讓我獲了獎,，鏡頭中的她們的眼神打動了很多人,，卻也讓我心情復雜。為了不讓作品過于悲觀,，我特意捕捉小九眼神中的希望,，可她們的未來誰又能真正知道？燒在她們身上火,，留下永不能愈的痛苦,，但在人們的記憶中，又能存續(xù)多久,？
圖文/楊抒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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