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摘自《河北學刊》1996年第3期 作者:吉成名 作者單位:河北省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
有唐一代,，各個時期的鹽業(yè)政策是不同的。鹽業(yè)政策的變化與政治,、經(jīng)濟形勢直接相關,，李唐王朝的興衰與鹽業(yè)政策的制訂和推行也有著不可分割的內(nèi)在聯(lián)系。
一
李淵于公元619年在長安稱帝,，建立唐朝,。唐朝伊始， 很多制度承襲隋代,，鹽業(yè)政策也不例外,。隋代鹽業(yè)政策，《隋書·食貨志》載:“開皇三年正月,，帝入新宮,。……先是尚依周末之弊,，官置酒坊收利,，鹽池鹽井，皆禁百姓采用,。至是罷酒坊,，通鹽池鹽井與百姓共之。遠近大悅,?！笨梢姡_皇三年（公元583年）正月以后,， 隋代的鹽業(yè)政策是“通鹽池鹽井與百姓共之”,。不過，這句話太含混，不好理解,。如何“共之”,？不明確。筆者認為,，“鹽池鹽井與百姓共之”的形式有三種可能:其一,，征稅制。開放鹽池,、鹽井,，讓老百姓自由地從事鹽業(yè)生產(chǎn)，政府征稅,。這是官府與百姓分利的一種形式。其二,，某些重要鹽池,、鹽井仍由官府控制，實行官營制,；對其他鹽池,、鹽井則實行無稅制，老百姓生產(chǎn)所得全部歸其所有,。這是官府與百姓分利的另一種形式,。其三，無稅制,、征稅制和官營制都存在,。這也同樣可以視為官府與百姓分利的一種形式。隋代對海鹽生產(chǎn)的政策如何,？史籍闕載,。有關武德初年鹽業(yè)政策的記載不明確、不具體,?！杜f唐書·職官志》載:“《武德令》有鹽池鹽井監(jiān)、丞,?！憋@然，鹽池鹽井監(jiān),、丞的職掌是負責有關池鹽和井鹽事務的,。這是武德年間制訂的制度，至于到底是哪一年制訂的,，不清楚,。不過，這里僅僅談到鹽池鹽井，沒有涉及海鹽,，這使我們很容易聯(lián)想到隋代的鹽業(yè)政策:上文所引有關隋代鹽業(yè)政策的史料也只談到鹽池鹽井,。為什么武德年間設立鹽池鹽井監(jiān)、丞,？有兩個原因:其一,，承襲隋代的制度。據(jù)《隋書·百官志》記載:隋代有鹽池監(jiān),、丞,。鹽井監(jiān)、丞究竟有沒有,，史籍闕載,。據(jù)開皇三年以后的鹽業(yè)政策推測，井鹽也應有類似池鹽的管理機構(gòu),。其二,，唐朝政府在武德元年就占領了關中、隴右,、劍南,、山南這些鹽池鹽井所在地，占領東部沿海地區(qū)則比較晚,。這樣,，武德年間設立鹽池鹽井監(jiān)、丞就完全在情理之中了,。
《新唐書·食貨志》對唐代鹽業(yè)政策有一段記載,，但作者將前、后期的史料混編在一起,，沒有作明確區(qū)分,。拙作《唐代前期的鹽業(yè)政策》對這則資料進行了辨別〔1〕。 茲將有關前期鹽業(yè)政策的部分內(nèi)容摘出:
蒲州安邑,、解縣有池五,，總曰“兩池”，歲得鹽萬斛,，以供京師,。鹽州五原有烏池、白池,、瓦池,、細項池，靈州有溫泉池,、兩井池,、長尾池、五泉池、紅桃池,、回樂池,、弘靜池，會州有河池,，三州皆輸米以代鹽,。
安北都護府有胡落池，歲得鹽萬四千斛,，以給振武,、天德。
幽州,、大同（軍）,、橫野軍有鹽屯，每屯有丁有兵,，歲得鹽二千八百斛,，下者千五百斛。
負海州歲免租為鹽二萬斛以輸司農(nóng),。青、楚,、海,、滄、棣,、杭,、蘇等州，以鹽價市輕貨,，亦輸司農(nóng),。《通典·食貨·鹽鐵》對前期鹽業(yè)政策也有記載,，為了論述方便起見,，亦將有關部分錄出:
（開元）二十五年《倉部格》:蒲州鹽池，令州司監(jiān)當租分與有力之家營種之,，課收鹽每年上,、中、下畦通融收一萬石,，仍差官人檢校,。若陂、渠穿穴所須功力,，先以營種之家人丁充,；若破壞過多、量力不濟者，聽役隨近人夫,。又,，《屯田格》:幽州鹽屯，每屯配丁五十人,。一年收率滿二千八百石以上,，準營田第二等；二千四百石以上,，準第三等,；二千石以上，準第四等,。大同,、橫野軍鹽屯，配兵五十人,。每屯一年收率（滿）千五百石以上,，準第二等；千二百石以上,，準第三等,；九百石以上，準第四等,。又,，成州長道縣鹽井一所，并節(jié)級有賞罰,。蜀道陵,、綿等十州鹽井總九十所，每年課鹽都當錢八千五十八貫,。陵州鹽井一所,，課都當（錢）二千六十一貫；綿州井四所,，都當錢二百九十二貫,；資州井二十八所，都當錢一千八十三貫,；瀘州井五所,，都當錢一千八百五十貫；榮州井十三所,，都當錢四百貫,；梓州都當錢七百一十七貫；遂州四百一十五貫,；閬州一千七百貫,；普州二百七貫,；果州二十六貫。若閏月共計加一月課,，隨月征納,。任以錢銀兼納，若銀兩別常以二百價為估,。其課依都數(shù)納官,，欠即均征灶戶。
《新唐書·食貨志》有關蒲州鹽池政策的記載系根據(jù)《通典·食貨·鹽鐵》所載開元二十五年《倉部格》寫成,，這已是史學界同仁的共識,。我們從“令州司監(jiān)當租分與有力之家營種之”一語可以推測:開元二十五年以前，對蒲州鹽池實行官營制,。有資料可以證實這一點,。《唐律疏議》卷4談到“估贓”時說:“假有人蒲州盜鹽,，雋州事發(fā),，鹽已費用，依令懸平,，即取蒲州中估之鹽,，準蒲州上絹之價，于雋州斷決之類,?！边@里所說的“盜鹽”當指盜官鹽。因為對于私人經(jīng)營的鹽是不會特別規(guī)定這樣一條來制止盜取的,。這說明當時蒲州鹽池實行官營制。再者,，《舊唐書·姜師度傳》說:“（開元）六年,，以蒲州為河中府，拜師度為河中尹,，令其繕緝府寺,。先是，安邑鹽池漸涸,，師度發(fā)卒開拓,，疏決水道，置為鹽屯,，公私大收其利,。”從“置為鹽屯,，公私大收其利”一語可以斷定:當時蒲州鹽池實行民屯式的官營制,，勞動者是老百姓,。因為如果是軍屯，收入就要全部歸官府,。在此之前,，實行何種形式的官營制尚不得而知，但實行官營制則基本可以肯定,。開元二十五年以后,，州司監(jiān)將鹽池“分與有力之家營種”，鹽畦有上,、中,、下三等，對各等鹽畦所征收的鹽租數(shù)量不同,，每年總共征收一萬石鹽租,，這是租佃制。鹽池仍然屬官府所有,，“有力之家”只有使用權(quán),，繳納定額鹽租。
對鹽,、靈,、會三州鹽池采取什么政策呢？張守節(jié)（唐開元時人）在《史記正義》中記載:烏池“其鹽四分入官,，一分入百姓”,。這種分配方式屬于民屯式的官營制，因為其收入的絕大部分要歸官府,，生產(chǎn)者老百姓只得五分之一,。烏池屬鹽州，對三州鹽池的政策應該是一致的,。本來可以將生產(chǎn)的鹽上交朝廷,，由于這三州處于鄂爾多斯米谷產(chǎn)地，其米質(zhì)量較好,，朝廷為了得到這個地方的米,，要求當?shù)刂鞴懿块T將鹽換成米，所以規(guī)定三州“皆輸米以代鹽”,。
對胡落池采取什么政策,？不清楚。安北都護府屬邊疆軍政機構(gòu),，從規(guī)定其鹽供給振武,、天德二軍來看，實行官營制的可能性較大,。
大同,、橫野二軍是邊防軍事機構(gòu),，屬池鹽產(chǎn)地。據(jù)《屯田格》可知,，對二軍鹽屯采取軍屯式的官營制,。
幽州屬東北部沿海地區(qū)，是海鹽產(chǎn)區(qū),。唐朝政府在這里置為鹽屯,，“每屯配丁五十人”，顯然是實行民屯式的官營制,。
對沿海其他各州的基本政策是“歲免租為鹽二萬斛以輸司農(nóng)”,，即以鹽代替租庸調(diào)中的租。青,、楚,、海、滄,、棣,、杭、蘇等州將鹽換成輕貨,，上交司農(nóng)寺,。以鹽代租的制度前代沒有過。從“歲免租”一語推測,，這種政策的確立應該與租庸調(diào)制同時或者稍后,，租庸調(diào)制最早頒布是在武德二年（公元619年），這種政策的制訂不會早于這一年,。
從《通典·食貨·鹽鐵》所載來看,，對井鹽實行征稅制。唐朝政府詳細規(guī)定了每口鹽井所應繳納的稅額,，逐月收取,，并規(guī)定可以以銀代錢；還規(guī)定了白銀與銅錢的比價:白銀一兩與銅錢二百文相當,。可見,，老百姓交納鹽稅時,，無論納銀還是納銅錢， 都可以,。 《太平寰宇記》卷85載:劍南東道陵井,，“唐萬歲通天二年，右補闕郭文簡奏賣水一日一夜得四十五函半,，百姓貪利失業(yè),。長安二年,，停賣水，依舊稅鹽,。先天二年,，加課利，歲稅有三千六百二貫,?！辟u水，即把鹵水出售給老百姓,，讓他們?nèi)ブ篼},，出售鹵水所得收入歸官府。這種經(jīng)營方式的性質(zhì)是官營,，從這個記載來看,，原來對陵井采取征稅制，后來改為官營制,，長安二年（公元702年）又恢復征稅制,。可見,，對井鹽除實行征稅制外,， 對個別鹽井還曾實行官營制。此外,，據(jù)筆者推測,，對某些產(chǎn)量較少的鹽井實行無稅制也是可能的〔2〕。
從以上論述可以看出,，唐朝建立后,，統(tǒng)治集團從各地的實際情況出發(fā)，制訂了相應的鹽業(yè)政策,。對前代制度有繼承,，也有創(chuàng)新。征稅制,、官營制,、無稅制，隋代以前曾經(jīng)有過,，唐朝政府繼承下來,；以鹽代租制、租佃制,，隋代以前未曾有過,，是唐代的新制度。由于這種鹽業(yè)政策不僅簡便,，而且考慮到了社會承受能力,，所以對前期社會經(jīng)濟的恢復和發(fā)展起了積極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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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吉成名
編輯：
石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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