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德宗是一個十分昏庸無能的皇帝,。他剛上臺，就聽信讒言,，罷免了劉晏轉(zhuǎn)運,、租庸、青苗,、鹽鐵等使,，貶為忠州刺史，不久,，派人將他殺害〔13〕,。這是唐代鹽政由盛向衰轉(zhuǎn)變的轉(zhuǎn)折點。他還下令廢除主管榷鹽事務的度支使和鹽鐵轉(zhuǎn)運使,，雖然不久又不得不恢復了,，但這次變故對鹽政來說顯然是有害無益的。隨后,，劉晏所推行的鹽業(yè)政策也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
首先是鹽價的變化。自從第五琦創(chuàng)立榷鹽制以來,，榷價一直是每斗110文,。“四鎮(zhèn)之亂”爆發(fā)后,，財政開支驟然增大,。為了籌措平叛經(jīng)費，建中三年（公元782年）,，德宗悍然下令:“鹽每斗價皆增百錢,。 ”〔14〕第二年，又將榷價提高到每斗370文?！?5〕,。 順宗和憲宗時期，榷價曾經(jīng)一度降為每斗250文,，后來基本上維持每斗300文左右,。與大歷年間相比，建中年間的鹽價漲幅最高達236％,。 僅從鹽價本身的變化還不足以看出問題的嚴重性,，如果將大歷至元和年間鹽米、鹽絹比價的變化加以比較,，事情就一目了然了,。有人研究，從大歷末年至元和年間,，換一斗鹽所需米量和絹量分別增加了四十多倍和十幾倍〔16〕,。其中原因是:安史之亂被平定后，社會經(jīng)濟得到一定程度的恢復和發(fā)展,，其他物價大幅度降低,，而鹽價不但沒有降低，反而增加了兩倍左右,。（這里的“鹽價”都是指榷價,，尚未將鹽商加價轉(zhuǎn)售的因素考慮在內(nèi)。）令統(tǒng)治集團感到奇怪的是:提高榷價并沒有使收入增加,，恰恰相反,，榷鹽收入反而大幅度減少。史載建中年間提高鹽價后:“江淮豪賈射利,，或時倍之,，官收不能過半，民始怨矣,?！薄?7〕鹽價不但一直居高不下，而且還成倍地增長,，販賣私鹽可獲暴利,，這就極大地刺激了鹽商的貪欲。他們囤積居奇,，販賣私鹽,，操縱市場鹽價，壟斷食鹽銷售,，從而使官府榷鹽收入大大減少,。所謂物極必反,，就是這個道理。唐朝政府在制訂和推行鹽業(yè)政策方面違背了客觀規(guī)律,，因而受到客觀規(guī)律的懲罰,。后來李巽整頓鹽政，從降低鹽價入手,，取得顯著成效,，說明建中年間大幅度提高鹽價確實是失策的。德宗君臣以為只要提高鹽價,，就可以增加收入,，解決財政困難，這種認識是極其錯誤的,。其他鹽業(yè)政策也發(fā)生了很大變化,。史載:
劉晏鹽法既成，商人納絹以代鹽利者,，每緡加錢二百,，以備將士春服。包佶為汴東水陸運,、兩稅,、鹽鐵使,，許以漆器,、瑇瑁、綾綺代鹽價,，雖不可用者亦高估而售之,，廣虛數(shù)以罔上。亭戶冒法,，私鬻不絕,，巡捕之卒，遍于州縣,，鹽估益貴,，商人乘時射利，遠鄉(xiāng)貧民困高估,，至有淡食者,。巡吏既多，官冗傷財,，當時病之,。其后軍費日增，鹽價浸貴,，有以谷數(shù)斗易鹽一升,。糴米犯法，未嘗少息〔18〕。常平鹽制度不久也廢除了,?？傊ㄖ?、貞元年間,，鹽政出現(xiàn)了衰敗的景象。元和元年（公元806年）四月,，李巽任度支,、鹽鐵使，大刀闊斧地整頓鹽政,，降低鹽價,，整頓吏治，恢復常平鹽制度,，使榷鹽收入迅速增加:“巽掌使一年,，征課所入，類晏之多,，明年過之,，又一年加一百八十萬緡?！睆脑黾尤尔}收入,、解決財政困難來說，李巽確實很出色,?！叭粍t李巽勝劉晏乎？曰:不如也,。晏猶有遺利在民,，巽則盡取之也?！薄?9〕胡三省這個評價是十分中肯的,。一語道破了劉晏與李巽鹽業(yè)政策的根本區(qū)別。建中以后,，鹽業(yè)政策的另一個重大變化是鹽業(yè)刑法的出現(xiàn),。第五琦創(chuàng)立榷鹽制時就規(guī)定:“盜煮私市罪有差?！苯顾禁}的生產(chǎn)和銷售,。由于鹽價較為合理，大歷以前私鹽現(xiàn)象比較少,，唐朝政府對違犯規(guī)定的處罰也不太嚴重,。劉晏任鹽鐵使時,，“自淮北置巡院十三，……捕私鹽者,，奸盜為之衰息,。”〔20〕有效地遏止了私鹽現(xiàn)象的發(fā)展,。建中以后,，情況就大不一樣了:“亭戶冒法，私鬻不絕,，巡捕之卒,，遍于州縣?！彼禁}現(xiàn)象迅猛發(fā)展,，泛濫成災。為了阻止私鹽現(xiàn)象的惡性發(fā)展,，唐朝政府制訂了嚴酷的刑法,，對私鹽犯進行極其嚴厲的懲罰。刑法雖然越來越殘酷,，但收效并不大,，私鹽現(xiàn)象卻越來越嚴重，官,、私斗爭愈演愈烈,，最后導致王仙芝、黃巢起義的爆發(fā),，加速了唐王朝的滅亡,。這是建中以后鹽業(yè)政策的必然結果,。
注:
〔1〕載《溫州師范學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90年第1期,。
〔2〕參閱拙作《唐代前期的鹽業(yè)政策》， 《溫州師范學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90年第1期,。
〔3〕《舊唐書》卷48《食貨上》,。
〔4〕《開天傳信記》。
〔5〕《唐會要》卷87《轉(zhuǎn)運鹽鐵總敘》,、《舊唐書》卷49 《食貨下》和《新唐書》卷54《食貨四》,。
〔6〕《新唐書》卷51《食貨一》。
〔7〕《全唐文》卷514,，殷亮《顏魯公行狀》,。
〔8〕《新唐書》卷51《食貨一》。
〔9〕《資治通鑒》卷221,，上元元年五月條,。
〔10〕《資治通鑒》卷226,，建中元年七月條。
〔11〕《新唐書》卷54《食貨四》,。
〔12〕長慶二年（公元822年）,，為了增加財政收入， 張平叔提出“官自鬻鹽”,，意在恢復第五琦的那套辦法,，因韓愈、韋處厚等人反對而作罷,。
〔13〕《資治通鑒》卷226,，建中元年正月條和七月條。
〔14〕《資治通鑒》卷227,，建中三年五月條,。
〔15〕《新唐書》卷54《食貨四》載:“貞元四年，淮南節(jié)度使陳少游奏加民賦,，自此江淮鹽每斗亦增二百,，為錢三百一十。其后復增六十,，河中兩池鹽每斗為錢三百七十,。”按:《舊唐書》卷12《德宗紀》和《資治通鑒》卷231,，陳少游死于興元元年（公元784年）,，不可能有貞元四年（公元788年）奏加民賦一事。 《新唐書》同卷又載:“順宗時始減江淮鹽價,，每斗為錢二百五十,，河中兩池鹽，斗錢三百,?！眳s又說明“奏加民賦，自此江淮每斗鹽亦增二百”是確實有過的,。不過,，江淮再次加價則肯定是在建中三年五月那次以后，“貞元四年”可能系“建中四年”之誤,。
〔16〕陳衍德,、楊權《唐代鹽政》第160頁，三秦出版社1990 年12月第1版,。
〔17〕《新唐書》卷54《食貨四》,。
〔18〕《新唐書》卷54《食貨四》。
〔19〕中華書局標點本《資治通鑒》卷237,，元和元年四月條,。
〔20〕《新唐書》卷54《食貨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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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吉成名
編輯：
石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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