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販子
算起來,，宴朝相應(yīng)該是走出玉皇寨最早的人之一。
宴的妻子楊文琴30歲,，是貴州人,，嫁到這個寨子已有十幾年。她向本刊記者回憶說,，她跟宴朝相是在貴州認(rèn)識的,，宴在貴州打工也已有五六年時間。楊文琴說,，自嫁到玉皇寨以來,，她跟宴朝相就沒怎么出過門，只是在幾年前,，為了多生一個男孩,，躲到貴州去過，生了一兒一女才回來,。
原來就已經(jīng)有了三個孩子,，又多出兩個，當(dāng)年在貴州偷偷生下的女兒也有6歲了,，到了讀書年齡,，但因為是超生，沒有戶口,，無法入學(xué),。5月15日，本刊記者來到玉皇寨的時候,，宴家只有這一對兒女在家,，哥哥姐姐上學(xué)去了，他們就在門外太陽下玩耍,，或是進(jìn)到漆黑,、空蕩而且凌亂的房間里，玩弄那臺家中唯一的電器---電視機,。
超生并不是宴家獨有的現(xiàn)象,，陳懷能告訴本刊記者，“村中有1/3的人家超生,，”他自己就有4個孩子,，都是男孩,，其中兩個超生被罰款。
楊文琴在貴州的娘家也很窮,，“但比這里要好一點,，一家可以種很多地。這里的地少,，只夠雞吃,，喂兩頭豬都有點困難?！睏钗那僬f,，這幾年，他們家就種自家兄弟的土地,，因為他們都出門打工了，沒人管理,。宴家本來沒有牛,，宴的一個哥哥看他家困難，就讓宴家?guī)椭B(yǎng)兩頭牛,，“養(yǎng)幾年,，下了崽，賣掉牛犢,，兩家平分賣牛的錢,。”
過了這個春節(jié),，宴朝相終于耐不住,，出門去了，“要出去找錢,?！睋?jù)稱是“打工”。楊文琴回憶說,，臨走之前,，他倆還吵了一架，“我生病了,，不讓他走,，說自己種不成田，他說不種了,，去找錢,，回來買著吃?！睏钗那僬f她并不相信丈夫會做拐賣兒童的生意,，“我就認(rèn)為他是出去賣苦力,。”
但是,，宴朝相做“娃娃生意”的傳聞,，很早就已在村子里散開。陳懷能說,，他在兩年前就聽其他村里人說起過這事,，有一次他去宴家，還跟宴說“你家小孩還小,，做這個事違法,，別做了”，但宴聽不進(jìn)去,。
這兩年,，宴朝相突然變得有錢了。陳懷能說:“他喜歡賭錢,，這兩年經(jīng)常能見他從腰包里掏出錢來,，幾百元，甚至上千元,?！毖绯噙€買了一匹賽馬，據(jù)稱花了4000元,，掛著響鈴,，宴經(jīng)常騎著它在村子里來去，很是威風(fēng),。至今這匹馬仍舊拴在宴家的馬棚里,。
“就是一個小姑娘”
與宴朝相一起被通緝的，還有24歲的吳正蓮與35歲的張維祝,，皆為女性,，根據(jù)通緝令上的信息，二人的戶籍所在地分別是廣南縣的八寶鎮(zhèn)交播村關(guān)山小組與南屏鎮(zhèn)高家坡小組,。
5月16日下午,，本刊記者來到關(guān)山。這是一個只有17戶人家的村寨,，位于文山州府通往云南富寧,、廣西百色方向的公路的一側(cè)，剛剛通車的昆明-南寧的高速公路也在寨子的邊上,，交通便利,。
這里其實是吳正蓮的娘家，她在四五年前就出嫁了,，嫁到楊柳井鄉(xiāng)的落水洞,，育有一女,。本刊記者來到關(guān)山的時候，吳正蓮的父母正在家中,，吳的父親62歲,，瘦小，對于本刊記者的問詢連連表示“聽不懂”,，兀自用砍刀在黑漆漆的房間里就著透進(jìn)來的光線做一件叫做“刀括(音)”的工具,。上山砍柴時，他會把它掛在后腰上,，鋒利的砍刀插在里面,，以免刀鋒傷到自己。
四周大山高聳,，這也是一個貧困山小組,，村民陶永光向本刊記者介紹，關(guān)山小組在2009年3月才通了電,，人均耕地很少,，只能出去打工，幾乎每家都有一人在外面,。陶永光33歲，剛從廣東東莞回家一個月,，回家即聽到吳正蓮出事的消息,，這令他非常意外，“她個子小小的,，就是一個小姑娘,。”“寨子里從來沒有發(fā)生過什么事,，大家都是老實人,，種田的種田，打工的打工,?！碧沼拦馀袛啵皡钦彽淖兓?，應(yīng)該是在嫁出去之后,。”
陶的判斷并非沒有依據(jù),，5月18日,，落水洞村民陶開良告訴本刊記者，2008年,，落水洞一帶幾個寨子,，就有四五個人因為做“娃娃生意”被抓,。
雖然有路相通，去張維祝在南屏鎮(zhèn)高家坡的家仍如去玉皇寨一樣困難,。從南屏鎮(zhèn)老街東行,，走約18里的山路，即到高家坡,，若天氣晴好,，摩托車以及拖拉機等還可以顛簸進(jìn)入，稍下點雨,，山高石滑,，就只有步行。
這是一個有著230多人的村子,。在老街行醫(yī)的周才恩曾跟張維祝是鄰居,，他向本刊記者介紹，張維祝是從八寶鎮(zhèn)交播村的張家塘小組嫁來的,，丈夫叫周德春,，上個世紀(jì)90年代初，張維祝一家就搬到廣東恩平去了,，據(jù)說是在那里租地種田,。
在高家坡，共有10多戶人像張維祝家一樣搬遷到廣東恩平去種田,。周才恩說,，在張搬走后不久，就聽說她在做拐賣小孩的生意,，有一年,，她回到村里，還被富寧縣的公安抓獲,，關(guān)了一段時間,。村委會主任周才山則向本刊記者說，2008年12月,，張的丈夫周德春還曾回到村里喝酒,，回到恩平就被抓了，“他們兩個都做這種生意,?！?/P>
“販嬰村”
若追溯“販嬰”源頭，廣南縣南屏鎮(zhèn)的龍乜村是個不能繞開的地方,。這里曾是著名的“販嬰村”,，村委會主任馬忠壽向本刊記者介紹，1998年1月21日晚，春節(jié)前夕,，廣南警方在村里一次抓獲24名人販子,。
“那時候村里很窮?！瘪R忠壽說,，“有姑娘嫁到福建去，那邊有要小孩的,，這些姑娘就從我們這里帶小孩過去,。”
根據(jù)馬忠壽的介紹,，這種販賣兒童的生意在南屏一帶于1993年興起,，“那時候，本村姑娘跟人出去打工,，有的就留在了福建,，其他村寨，也有人嫁到福建的,。帶個小孩過去,，就賣幾百元，很便宜,?！碑?dāng)時，這些兒童多來自黑支果鄉(xiāng)苗寨,，“在那里背過來,，到我們這里再轉(zhuǎn)運走?！?/P>
馬忠壽介紹,，1998年警方那次抓捕的24人中,，大部分被罰款,，之后釋放，只有兩人被判刑,，后來,，“縣公安局打拐辦、婦聯(lián)等單位來村里做工作,，這種現(xiàn)象就沒有了,。”龍乜還成了“省級文明村”,。
在南屏鎮(zhèn)一帶,，小阿幕村的巖上小組、田坪小組也是著名的“販嬰村”。2005年11月30日晚,，廣南縣警方曾在小阿幕的這幾個村寨一次抓獲二十幾人,，其中有10多人被判刑。
5月17日中午,，本刊記者從南屏鎮(zhèn)租車去巖上,、田坪，面包車穿過層層大山,，在坎坷的山路上顛簸一個多小時才到,，一路上滿山石頭，喀斯特地貌特征明顯,，山野貧瘠,。
本刊記者找到巖上村村民馮光壽的時候，他正在田里澆水,，這時是農(nóng)忙時節(jié),，壩子上到處可見村民在田里插秧耕作的身影。馮光壽31歲,，在2005年警方的抓捕行動中,，馮也被抓，后來判刑五年,，關(guān)在文山監(jiān)獄,，因表現(xiàn)好，減刑一年零八個月,，目前他是同期被判刑的那批同村人中,，唯一刑滿釋放的。
馮光壽介紹說,，他小學(xué)輟學(xué),，十七八歲就到廣東恩平打工，“搞建筑活,?！爆F(xiàn)在馮家有7口人，只有3畝干田,，“每年產(chǎn)的糧食還不夠吃,，就買玉米來補充?！钡珜Ξ?dāng)年作案的具體情節(jié),，他并不愿多談，“判決書里說,，是群眾舉報,，拐賣兒童一名。”
與馮光壽同時被抓的,，有巖上村村民楊仁仙的丈夫?qū)幹也?，后來寧被判刑七年。楊仁?4歲,，寧忠才45歲,，一家五口人?！艾F(xiàn)在家里沒有人找錢,，一個兒子只有16歲，就輟學(xué)了,，到外面去打工,。”楊仁仙說,，這幾個村子的交通都極其不便,，需要買油鹽的時候，他們才會到街上去,，步行3個小時的山路才能到達(dá),。人均1畝地，“收成靠天”,，“大部分村民只是家里有點糧,，不打工就沒有任何其他收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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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王曉
編輯：
李志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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