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詹佳佳
2014-10-17 第011期
“血幫”的成員
“不要啥都不帶就出門兒,!”
沒事兒的時候,,泰雷克,托尼和“瘸子幫”其他成員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在他們的“大本營”里度過的,。一點兒也看不出那里竟是交易毒品的地方,。房子幾乎沒怎么裝飾,客廳內擲飛鏢的圓靶和內爾夫牌呼啦圈旁邊掛著一幅比奇和圖帕克的電影海報,。一些木椅和金屬桌散置在房間內—可以看出他們經常玩兒紙牌和多米諾骨牌,。角落里擺放著一些巨大的擴音器和一臺60英寸的等離子電視。毒販們通過智能手機的藍牙不停地播放著嘻哈音樂,,之后用擴音器將聲音擴大,。他們輪流提供音樂播放單。電視被調到了地方新聞臺,,這樣“瘸子幫“就能清清楚楚地知道最近發(fā)生的槍擊案,。
“一有人中槍,新聞就會報,,”弗萊克斯說,。“十有八九,我們都認識中槍的人,。因此我們總是盡力去關注,。”
幾乎每天新聞里都會報道槍擊和持刀傷人事件。因為這兩派人在這個月早些時候已經鳴鑼開戰(zhàn)了,。一次,,該地警察局的炮火識別系統(tǒng)ShotSpotter記錄了太多次的槍聲,以至于警察們還以為系統(tǒng)出什么問題了,。今天很安靜,,但是托尼認為這種情況不會持續(xù)太久。“他們遲早都會來找戴斯的,”他說,。
很多人都相信,,兩周前,負責招攬生意的戴斯•比爾克斯擊中了里德——“血幫”一位級別很高的毒販,。托尼相信未來幾天的某個時候,,“血幫”將會組織一場報復性的槍殺,因此他召集了一些弟兄到“大本營”來商討辦法,,權衡各種對策,。“問題是我們不知道對方會什么時候來,”托尼告訴他們說,,“這就意味著你們得時時刻刻準備著,。不要啥都不帶就出門兒,要結伙兒出去,,知道嗎,?”
其他人都點點頭。其中有些人看上去不過15歲左右,,有些則是17,、18歲。他們或是已經退學,,或是將要退學,。他們都穿著低腰褲,出自頂級設計師之手的襯衫以及價值200美元的高幫運動鞋,,頭上都系著藍色的頭巾,,這是全國數以千計的“瘸子幫”分支長期以來的傳統(tǒng)
“好。”戴斯應聲答道,,他身著藍色的洋基隊運動衫,,里邊還穿著一件防彈背心。“但是現在外邊有大批的警察出沒,,我們該怎么對付他們呢,?”
“做你的事兒就好了,不要擔心警察,,”托尼說,。“他們不過是在作秀罷了,就像孔雀開屏一樣,,不過是在騙人,。只要你留個心眼兒,就沒啥好擔心的,。他們巡邏的次數比平時增多了,,因為他們期望著我們啥時候冒出來呢!但是這幫愚蠢的家伙力量還是有限的,他們還沒有那么多的人對我們進行全天候的監(jiān)控,。而且他們的臥底根本不能打入我們內部。”
托尼告訴本幫成員,,只要他們的嘴嚴實點,,就不會出什么大問題。“如果你們不小心被警察抓住了,,就他媽的給我閉嘴,,老老實實地坐在那兒,等著我們把你弄出來,,”托尼說,,“泰雷克會負責從保釋到找律師的所有事情。你們只要像個軍人那樣忠誠就好了,。”
托尼沖著弗萊克斯點點頭,,后者拿出一個垃圾袋,里邊裝滿了很難被追蹤的手機,,成員們常常用這種手機聯系業(yè)務,。他把袋子扔到桌子上。“每個人拿一個,,”弗萊克斯說,,“用的時候都他媽的小心點兒。”
“干這行兒沒啥可丟人的,!”
當地24歲的“血幫”組織的首領邁克爾•威廉姆斯(人稱“艾斯”)已經召集斯蒂德•華萊士,,Doc Reed,拉馬爾•克勞福德和其他一些成員到Seduccion俱樂部去,。“血幫”偶爾會在這個位于亨普斯特德的脫衣舞俱樂部進行集會,。舞臺旁邊的一張桌子旁,艾斯一邊喝著軒尼詩,,一邊告訴他的手下說,,他們將為里德的槍傷對戴斯進行復仇,不過還要等四個晚上,。“今天是周五,,今晚和整個周末警察或許會加強巡邏,”艾斯說,。“周一過來吧,,那時他們會他媽的減少巡邏,周二晚上人會更少,。我們就那會兒行動,。”
里德主動請纓,想要擔任此次任務的槍手,因為他對戴斯的日常習慣更為熟悉,,而且他想要親自為自己的傷復仇,。“放學后,戴斯常常會在他表哥房子的門廊前吸大麻,,”他說,。“我們只要開車從那兒經過,就能輕而易舉地把這個黑鬼給除掉,!”
斯蒂德稱他已經按照艾斯的指示,,為此次行動搞到了一把半自動的英特拉克9手槍。據他所知,,這把手槍未經登記,,根本無法追蹤。最近,,“血幫”一直在為飛車射擊尋找英特拉克9手槍,,這主要是因為這種手槍在黑市上價格便宜,數量多,。并且這種手槍的槍膛可以裝32發(fā)子彈,,無論槍手有多笨,至少有一發(fā)子彈能擊中目標的幾率都大大增加了,。
“你以前用過半自動的手槍嗎,?”斯蒂德問里德。“這他媽的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還沒有我用不了的呢,!”里德說。
斯蒂德看了看艾斯,,艾斯點頭同意了,。接著這位“血幫”頭子又看向他的門徒拉馬爾•克勞福德-他這幾天主要負責本幫的賣淫“業(yè)務”。艾斯告訴拉馬爾說,,他想讓他操控這次飛車射擊,。“你和里德共同負責。如果你還學要另外的打手和其他的東西,,只管告訴斯蒂德,,”艾斯說。
19歲的拉馬爾肩膀寬大,,最近剛從亨普斯特德高中畢業(yè),。他被認為是這個組織中最聰明,最有能力的成員之一,。在接受本幫發(fā)展迅速的賣淫“業(yè)務“之前,,他還負責過毒品交易,,放哨以及向顧客推銷產品。現在他被委以重任,,負責更多的事情,。隨著拉馬爾年級的升高,艾斯對他的個人職業(yè)發(fā)展做了各種各樣的調整,,使他在幫派中的地位逐漸提高,。一開始的時候,他的個人提升還很慢,。但是在獲得高中文憑的幾周后,他已經被選中參加一次重要的暗殺任務,,在任務完成后的幾個月里,,他會聲名鵲起。
“你準備好登臺了嗎,?”艾斯問到,。
“當然,”拉馬爾說,。
會議結束后,,“血幫”成員就會去看臺上的舞者的表演,舞女們會邀請顧客將鈔票塞進她們的丁字褲,。年輕女人們幾乎都把她們全部的注意力放到艾斯身上,。她們認為艾斯是這一地區(qū)最富有,最有權勢的男人之一,。不像“血幫”和“瘸子幫”的大多數成員,,他上過大學,還取得了會計學的學士學位,。他自己接受過教育,,這也是為什么他將拉馬爾升職的原因之一,因為拉馬爾同樣有文化,。“聰明很重要,,教育很重要,把腦子用在對的地方也很重要,,”艾斯說,,“這就是我為什么把拉馬爾弄進來,他能把學習時的那點兒聰明用到“生意”和別的事兒中去,。”
艾斯經常談起他讀過的書的作者,,從弗雷德里克•道格拉斯和理查德•賴特到孫子,再到馬基雅弗利,。在由于販賣毒品而被判入獄的5年間,,他有大量的時間閱讀經典作品,,吸取其中的精華。盡管獲得了學士學位,,但艾斯的犯罪記錄卻足以和那些在街角游蕩的高中輟學生的前科記錄相比,。
而和大多數“血幫”和“瘸子幫”的成員一樣,他也受過槍傷—一顆子彈擊中了他的左腳踝,,致使他永遠地成了跛子,。“我不是什么圣人,也不是什么天才,,但是有時我會給那些有潛力的年輕人一些書讀,,和他們談談哲學,歷史啥的,,”艾斯說,。“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都沒有上完高中,因為他們太急于賺錢了,。我尊重他們的選擇,,畢竟是資本主義社會嘛,但我試著一有時間就給他們講點兒啥,。”
艾斯稱他之所以學會計是因為很長時間以來,,他都對做生意很感興趣,并且在這方面頗有天賦,。畢業(yè)之后,,艾斯曾經在新澤西一家金融公司從事低層次的工作,這令他很痛苦,。后來他又去了另一家更有聲望的公司從事類似的工作,,但是他的老板很少讓他干真正與會計有關的工作。他更像是一個表面風光的勤雜工,。“我覺得是因為我是黑人,,所以才很難從事與會計和金融相關的工作,”艾斯說,。“人們不允許我從事我能力所及的工作,。也因為我是黑人,我的能力被看低了,。”
最終,,他失業(yè)了。他身無分文,,只得回到了Park Lake公寓—他從小在那兒長大,,而且他的母親還住在那兒。很快,,他便像他的老伙計們一樣,,加入了“血幫”,,從底層干起,最終成了幫派老大,。“我知道怎么做生意,,這(銷售毒品)并沒有什么不一樣的,”他說,。“我們與‘瘸子幫’的恩怨和你在《華爾街日報》上讀到的企業(yè)之間的戰(zhàn)爭沒什么不同,。我們之間的戰(zhàn)爭只涉及我們的生意:“霹靂可卡因。”
“你所了解的情況就是雙方毒販都有不錯的產品,,并且哪一方都不肯將自己的貨物全部賣給另一方,,”艾斯說。“如果雙方都不肯放棄,,你覺得會怎么樣呢,?那就會天下大亂啦,就如你現在所看到的這樣,。整個一團糟。”一旦幫派斗爭擴大,,警察似乎就無法控制局勢了,。這部分要歸咎于他們的臥底警察不能嵌入任一幫派的內部。除了發(fā)掘線人以外(這幾乎是不可能的,,因為一旦被揭發(fā),,告密者必死無疑),派臥底潛入幫派內部是將幫派頭子一下子除掉的唯一辦法,。
警察派遣臥底的行動并不少,,每當“血幫”或“瘸子幫”在鄉(xiāng)間別墅聚眾開派對時,警察都會試圖安插秘密臥底,。但每一次,,警察都失敗而歸。拉馬爾給出了解釋:“我們知道條子們都是什么樣,,不管他們裝成什么鬼樣,。豬就是豬。”
“在我們看來,,他們倒不是什么混賬東西,。”艾斯總結了一下小弟們對警察的看法:“雖然他們確實想整出點大行動,也不是沒人向警察告密或是提供不利證據,。但這就是法規(guī),,這就是法律,事情就是這樣,。”
兩天后,,艾斯的描述得到了驗證,。沉悶的槍聲在午夜11點的寂靜街巷中回響。先是第一聲,,第二聲,,第三聲。槍聲響了15至20此,。幾分鐘之內,,警車與救護車在林登大道上呼嘯而至,尖銳的警笛聲和閃爍的車燈撕裂了深夜的寧靜,。
在“瘸子幫”藏匿地的門階旁,,一只被血染透的喬丹運動鞋躺在空曠的馬路上,十英尺外躺著一個長著娃娃臉的“瘸子幫”幫眾——“小詹姆斯”卡特,,前額的洞汩汩地流著血,,血泊漸漸蔓延,浸染過另一只運動鞋,。
醫(yī)務人員把卡特的尸體抬走,,他的手下薩萬特•夏普撿起了那雙昂貴的高幫球鞋。第二天,,他站在門階旁,,腳上踩著那雙球鞋。“這沒什么可羞愧的,,”薩萬特說:“而且這雙鞋這么新,,也不該扔進垃圾桶。”
“小詹姆斯”的葬禮
對詹姆斯謀殺案的調查跟其他調查案一樣:警察詢問案發(fā)時間在現場周圍的目擊者,,但所有人都表示什么都沒看到,。亨普斯特德,作為深受黑幫犯罪困擾最嚴重的社區(qū),,居民基本上不會告訴警察關于槍擊案的事,,他們害怕自己會成為下一個目標。
“我為什么要告訴警察,?”拉馬爾的阿姨唐娜•克勞福德拒絕為黑幫犯罪作證,,這個女人因為黑幫犯罪失去了自己的兩個兒子,她反問道:“他們會為我做什么,?目擊證人保護,?把我送到夏威夷?每天護送我兒子上下學,?我可不這么覺得,。他們走了,我還得在這兒住著呢,。”
雖然居民三緘其口,,警察還是詢問了幾十個附近居民和黑幫分子,,沒日沒夜地仔細觀看案發(fā)地區(qū)的監(jiān)控錄像,加強在當地的巡邏,,抓了6個毒品販,。他們希望通過這種雷霆執(zhí)法,最終可以找到能夠辨認出兇手的人,,他可以用此換取減刑,。
但沒一個黑幫分子愿意開口。被艾斯保釋不久的斯蒂德說:“他們以為我們很蠢,,但我們都知道米蘭達法則,。”他被控攜帶可卡因,但警察沒有在他身上發(fā)現任何毒品,。“這事兒這么過了就好,,”他對艾斯說:“他們只是在圍捕黑鬼,但他們不會成功的,,我們明了我們的權利,,我們會去找律師。”
三天后,,人們?yōu)樾≌材匪古e辦了一場葬禮,。象牙白的棺材,里面鋪著藍絲絨,,棺材很窄,剛剛好只能放下小詹姆斯的遺體,。在空間逼仄的棺材里,,小詹姆斯躺著,面容祥和,。藏青色的外套和一件不合身的禮服襯衫蓋住了他胸口的傷口,。送葬者們低下頭竊竊私語,致命的那枚子彈還卡在他的左心室上,。
詹姆斯的小弟弟哈瑞斯還是懵懂的孩子,,他試圖扒開詹姆斯緊閉的雙眼,要把哥哥弄醒,。一次又一次,,他失敗了,哈瑞斯低著頭,,嚎啕大哭:“為什么我沒法叫醒你,?”男孩對著棺材喃喃自語:“起來吧,詹姆斯,。”
泰雷克沒有參加葬禮,。當然警察會來參加,,尋找能告密的人。但在詹姆斯下葬第二天,,泰雷克一個人去了墓地,。站在詹姆斯的墓碑前,泰雷克一根接著一根抽著紐波特香煙,,為詹姆斯的靈魂低聲祈禱,。“你是個戰(zhàn)士。你是個戰(zhàn)士,。主啊,,請您與他同在。”
泰雷克神色疲倦,,自槍擊案后他只睡了一兩個小時,。他眼窩深陷,形銷骨立,,看起來有些邋遢,。當被問到是否對詹姆斯的死感到內疚時,他開始變得警惕:“我不是那個干掉他的人,。我也沒強迫他在角落里干活,。他讓我給他找份工作,我就給了他份活計,。他是個好孩子,,但他長大的太快了,他再也不是孩子了,,你知道嗎,?他一直想要份工作,想賺點錢給自己和家人們買點東西,。”
“我聽到些坊間傳言,,說是我把幫派爭斗帶到這個地方來。但事實是,,每天在這兒晃悠的99%的黑鬼都沒有工作,,如果我不做那些事,他們會斷了生活來源,。見鬼,!你以為是誰付了教堂葬禮費和棺材錢?”
他伸出一根手指,,激動地戳著自己的胸脯:“我的錢絕對不能染血,,有人有這些心思。”
詹姆斯被殺之后,與槍擊案有關的“血幫”幫眾提前做了準備,。多克•里德離開了住所,,在外面躲藏了六周。警察到處在調查他,,每天都會去他母親家中詢問他最近是否露面,。從那時開始,他就一直住在一個在布魯克林有關系的“血幫”的公寓里,,和拉馬爾一起,。多克和拉馬爾對房東堅稱,他們的目標是戴斯•貝克萊斯,,他可能是一月份襲擊多克的“瘸子幫”分子,。
“沒人希望看到這種池魚之禍,。”多克談及詹姆斯的死:“但他選擇了一邊,,他絕不是無意中站在那里的。我只能記起來他是個跟著泰雷克手下到處亂跑的黑小子,。你把自己擺在這樣一個位置,,即使你還是個孩子,,你也知道你不會幸免。你卷進去了,,那你就入局了,。戴斯原本應該是被干掉的人,但槍聲一響,,這個小婊子就趴在地上,。一個真正的戰(zhàn)士會直面戰(zhàn)斗,而不是讓一個孩子送死,。在我看來,,詹姆斯倒下了因為戴斯是個傻逼。那一帶的人對我們非常憤怒因為我們殺錯了人,?哦,,這可不合邏輯,。”
“他們(“瘸子幫”)挑起了頭,,也該他們自己收尾。他們能做的就是放棄‘三角帶’的地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