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詹佳佳
2015-02-06 第78期
伊拉克戰(zhàn)場上,,布蘭登·史密斯在巡邏
身為一位驕傲的軍人母親,,凱利•科普蘭(Kelly Copeland)卻看不了電影《美國狙擊手》(American Sniper),因為電影中的情節(jié)讓她受不了,。
她的兒子,,布蘭登•史密斯(Brandon Smith)告訴她,這部電影就是他真實生活的體現(xiàn),。“我看不了這個電影,,”科普蘭說。
伊拉克戰(zhàn)爭巔峰時期,,年僅20歲的史密斯被分配到了迫擊炮排的狙擊隊,。2008年我見他的時候,他告訴我說自己很適合這項任務(wù),。他在喬治亞州長大,,從小學(xué)習(xí)打獵,,已經(jīng)習(xí)慣了蹲守,等待獵物的出現(xiàn),。
并不是所有士兵都有那種耐心,,也并不是所有的士兵都能成為一名狙擊手。
我們見面的時候,,史密斯已經(jīng)在戰(zhàn)場上第一次殺了人,。他渴望盡快殺掉第二個。之后,,他殺了更多的人,。盡管他不會告訴我他到底殺了多少人,但我知道,,他殺掉的人很多,。這周在看過影片之后,我又一次找到了他,。“我真的不想談那些,,”他說。
不過他還是接受了我的采訪,。他告訴我的那些事情,,也同樣發(fā)生在《美國狙擊手》的主人公克里斯•凱爾(Chris Kyle)身上。而在凱爾看來,,做那些事是很正確的,。“我喜歡身在高處的感覺,我享受射擊的快感,,我喜歡殺敵人,,”凱爾說。
伊拉克戰(zhàn)場上的美國狙擊手
奧斯卡提名電影《美國狙擊手》(American Sniper)是一部傳記電影,,被評為史上最宏大的戰(zhàn)爭影片,,票房不錯,講述的是美國歷史上最致命的狙擊手克里斯•凱爾的傳奇故事,。上映之后,,這部電影因其傳遞的信息引發(fā)了公眾的激烈討論:這部影片到底反不反戰(zhàn)?凱爾是英雄還是精神變態(tài),?
不久,,被控殺害了凱爾的陸戰(zhàn)隊員埃迪•勞思(Eddie Ray Routh)以及凱爾的朋友乍得•利特菲爾德(Chad Littlefield)將要出庭受審。在此背景之下,,人們對于這部電影的興趣越來越濃厚,,想知道那些問題答案的欲望也越來越強烈。埃迪•勞思是否患有精神疾病是審判的關(guān)鍵,兩年前,,凱爾和利特菲爾德到德克薩斯伊拉斯的一處靶場幫助勞思進行康復(fù)治療,,結(jié)果卻身遭不幸。
我也見過一些很享受殺人瞬間的狙擊手,。他們中有的很享受那種戰(zhàn)勝敵人的滿足感,,有的則很享受“觀賞”那種生與死的對比——在那個時候,其他一切似乎都顯得不重要了,。
不過,,一些美國士兵則有著自己的看法。“任何人想要了解美國士兵在伊拉克戰(zhàn)場上的生活,,就必須看《美國狙擊手》,。但是,對于那些曾經(jīng)身穿軍裝作戰(zhàn)的士兵,,特別是狙擊手們來說,,看這部影片則沒有那么容易,”他們說,。
史密斯提到了電影尾聲的一個場景:空氣中彌漫著沙塵,,凱爾調(diào)節(jié)著他的射程,之后瞄準了一名伊拉克狙擊手,。這應(yīng)當(dāng)是凱爾最傳奇的一射,。當(dāng)時,他距離目標有2100碼遠,。
史密斯第一次殺人時也是這么做的,。他用遠程高級偵察監(jiān)視系統(tǒng)(Long Range Advanced Scout Surveillance System)搜尋了整個阿拉伯雅博(Arab Jabour,位于巴格達東南部)地區(qū),。雖然沒有沙塵,但早上的濃霧還是讓他很難瞄準任何目標,。
史密斯瞄準了一個從直升飛機上下來的男人,。當(dāng)時,那個男人正找地方藏身,。他看到這個那人撿起了什么東西,,之后放到肩上,并且還試圖用毯子蓋住,。史密斯認為那可能是能夠炸穿裝甲車輛的聚能炸藥,。
“當(dāng)時的情景我至今還記得,就像我還坐在那里一樣,,”他說,。
聽到命令之后,他開槍了。當(dāng)時他用的,,是一把50口徑步槍,。他一共開了四槍,其中兩槍從樹中穿過,,另外兩槍也從兩側(cè)穿過,。當(dāng)時他的射程是1234碼。
他那時想大概擊不中目標,。不過,,結(jié)果卻恰恰相反。“我沒有緊張,,什么感覺也沒有,,”他后來說。
之后,,史密斯說的話和《美國狙擊手》里的臺詞一樣:他們的殺戮救了美國人的命,,那就是事情的意義所在。
疲倦的史密斯在伊拉克戰(zhàn)場的帳篷中講述他的殺人經(jīng)歷
“如果你是為殺人而生的,,你就明白了”
只有2%的人在殺人時不會感到厭惡,,戴夫•格羅斯曼在其心理學(xué)專著《關(guān)于殺戮:在戰(zhàn)爭和社會中學(xué)習(xí)殺人的心理成本》(On Killing: The Psychological Cost of Learning to Kill in War and Society)一書中寫道。
有人認為史密斯或許就是那2%之中的一個,,連他自己也這么認為,。在他看來,自己和凱爾一樣,,是那2%中的一員,。“如果你是為殺人而生的,你就明白了,,”他說,。
不過,史密斯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上了平民的生活:他在一家電力公司供職,,負責(zé)維修變電設(shè)備,。離開伊拉克戰(zhàn)場6年之后,他已經(jīng)有了妻子和兩個孩子,。不過,,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我第一次前見他時那么信誓旦旦了。那時的他剛從伊拉克戰(zhàn)場歸來,,喜歡開著摩托車在公路上狂奔,,還喜歡騎牛。
2009年,,他又一次來到了伊拉克戰(zhàn)場,。他承認,在伊拉克戰(zhàn)場上,自己變得很容易生氣,。他曾試圖痛打他的狗,,就像影片中的凱爾一樣。
第一次走上伊拉克戰(zhàn)場時,,他很苦惱,。當(dāng)時,他的團隊殺了一個男人,,那個男人的妻子和兩個女兒又哭又鬧,。當(dāng)時他想,如果自己被殺了,,母親和兩個弟弟會做出什么樣的反應(yīng),。
影片開頭的場景中,凱爾瞄準了一個女人和一個孩子,,這使史密斯回憶起了那天的情景,。他告訴我說每晚他一閉上眼睛,他就能看到很多臉,,聽到許多聲尖叫,。
“每個人都認為我瘋了,”他說,。“我正努力適應(yīng),。”
我問他,“你沒什么后悔的事嗎,?”
“如果感到后悔,,那就不是我了,”史密斯回答說,。
電影中的一些場景引發(fā)共鳴
我采訪的其他狙擊手都不這么認為,,路易斯•布拉沃(Louis Bravo)就是其中一個。
布拉沃現(xiàn)在是一名陸軍招聘人員,,他說自己很喜歡看《美國狙擊手》,,還稱自己“喜歡這些回憶。”他說在自己對戰(zhàn)場上的所見所聞都很適應(yīng),,殺人時也不覺得有什么。不過,,他說,,影片中有關(guān)國內(nèi)的一些場景卻引起了他的共鳴。
第一次去伊拉克作戰(zhàn)時,,布拉沃年僅20歲,。回到美國時,沒有人去迎接他,。他在精英機構(gòu)完成了狙擊手訓(xùn)練,,還兩次參加國際狙擊手競賽(International Sniper Competition)。在阿富汗作戰(zhàn)期間,,他還是一個狙擊隊的隊長,。
“事實上,狙擊手與步兵很不同,,”布拉沃告訴我說,。“每個人都期望你表現(xiàn)得更精彩,這使人壓力很大,?;蛘哒f,他們期待你能夠像好萊塢大片《生死狙擊》(Shooter)中的演員馬克•沃爾伯格那樣,,表現(xiàn)神勇,。”
現(xiàn)在,庫珀(Cooper)在《美國狙擊手》中接過了沃爾伯格的擔(dān)子,。
“作為狙擊手,,你必須得耐心蹲守,等待目標出現(xiàn),,”布拉沃說,。不過,過了一會,,他又說,,“這和其他工作并沒什么不同。”
第二次從家回到伊拉克戰(zhàn)場之后的幾個月,,布拉沃的生活出現(xiàn)了問題,。因為家里已經(jīng)有妻子和孩子在等他。
電影《美國狙擊手》中的場景不斷在布拉沃家中上演,,甚至連臺詞也一樣,。距離改變了他原有的風(fēng)度。
“所有一切都不同了…你,,你的妻子,,孩子,房子,,票子,,學(xué)校,工作,,社交,,各種各樣的事情和情緒在你的腦子里攪成了一團漿糊,,”布拉沃說。
電影的某個場景中,,凱爾回到了家中,。他坐在電視機前,兩眼緊盯著電視屏幕,,從聲音可以辨析,,電視里演的,是戰(zhàn)場上的故事,。
“為什么他要看那種東西呢,?”布拉沃的妻子問他。
“他沒在看,,”他對妻子說,。
當(dāng)然,布拉沃的判斷是對的,,因為不一會兒,,鏡頭就轉(zhuǎn)向了空白的電視屏幕,觀眾們這才意識到,,在凱爾的頭腦中,,有多少種聲音在嗡嗡作響。
現(xiàn)年30歲的布拉沃有時也會像凱爾一樣呆呆地坐著,。“一想起那些可怕的任務(wù)就使我頭暈?zāi)X脹,。”
史密斯(右)和狙擊隊隊員一起在戰(zhàn)場上巡邏
劫后余生
然而,布拉沃是幸運的,。在被這種噩夢,、婚姻咨詢以及離婚請求折磨了八個月之后,他成功擺脫了戰(zhàn)后陰霾,。
“我很感激我的丈夫回來了,,”他的妻子對他說。
“當(dāng)她那么說的時候,,我看她的目光有點兒奇怪,。因為我自己并沒感到有什么不對勁兒,我并沒有患上創(chuàng)傷后應(yīng)激障礙(PTSD),,”布拉沃說,。“但是如果你問我的妻子,她會說,,有那么八個月,,我就像一趟失事的列車。”
布拉沃說他不知道自己殺了多少人,。他稱凱爾是一位杰出的神射手,,他去了伊拉克戰(zhàn)場所有危險的地方。而在那些地方,,伊拉克人都是敵人,。
“批評者歪曲事實,稱我們認為所有的伊拉克人都是野蠻人,,”他說,。
凱爾在其自傳(電影同名小說《美國狙擊手》)中稱,作為一名海豹特遣隊隊員(Navy SEAL),,他很享受,。
“我希望我殺過更多的人,”他寫道,。“我喜歡我自己干的事兒,。如果不是生活的牽絆——如果我的家人不需要我——我仍立馬回到那里。”
我在伊拉克遇到的一些士兵也那么說,。這周,,史密斯也那么告訴我。
他稱影片《美國狙擊手》使他更懷念伊拉克戰(zhàn)場了,。“我為自己在那兒的所作所為感到自豪,,”他說。“現(xiàn)在退役了,,我覺得自己和平凡人沒什么兩樣,,很差勁。”
他的母親很理解他,,她知道自己的兒子曾有過一段怎樣艱難的時光,。
“我傾盡所有去愛他,”她說,。“我想念我的兒子,。”
她覺得自己一直很了解兒子,直到他成為狙擊手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