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了近20年出租的馬濤,，目前是西安眾泰出租汽車有限公司董事長

出租司機趙小平,，眾泰公司總經(jīng)理

鳳凰網(wǎng)葉宇婷 西安報道

開了近20年出租的馬濤從來沒想過有天能和同行一起組建出租公司。今年初,，馬濤和另外3位出租司機一起組建了西安市眾泰出租汽車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眾泰”）,，目前有95名股東，全是出租司機,。馬濤笑言這是一種“翻身奴隸做主人”的感覺,。

“主人”的椅子還沒坐熱乎，馬濤接到4S店通知,，已經(jīng)談好價格準備簽合同的車不賣給他了,。4S店接到西安市出租汽車管理處的通知，不許把車賣給“眾泰”,。

“眾泰”能不能買到車,，對于馬濤和西安市出租汽車管理處都至關(guān)重要。從國家法律層面來講,，已經(jīng)有駕駛員及滿足其他條件的“眾泰”只要有符合營運的出租汽車,，就能申請獲得出租車經(jīng)營權(quán)。很顯然,，西安市出租汽車管理處不愿意“眾泰”出現(xiàn)在出租市場上,，這個口子一旦撕開，過去的利益格局就可能被打破,。

這家全部由出租司機組成的公司遇到了自成立以來最大的困難,，在試圖打破出租市場利益格局的過程中陷入僵局。

揭竿而起

如果不是被逼到死角,，這群有一點生存空間就不會反抗的出租司機是不會“揭竿而起”的,，更別說成立公司，打破出租市場牢不可破的利益格局,。

1998年出租汽車改革開始,，地方陸續(xù)和各出租公司簽訂了10年經(jīng)營權(quán)使用合同，后因更車延續(xù)了4年,。2012年,，西安出租汽車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西汽”）和政府簽訂的經(jīng)營權(quán)使用合同到期，它需要收回“掛靠”的車輛,，用這些指標出資購買車輛,，才能重新跟政府簽訂合同。作為實際出資人的駕駛員拒絕西汽收回自己花幾十萬購買的車。

2012年,，西安出租司機開始大規(guī)模上訪,。2013年3月，西汽雇人強行收回司機王小會的車,，王小會潑汽油自殺被警察制止,，隨后王小會被行政拘留,。這件事引發(fā)了西安出租司機更大規(guī)模的上訪,。

2013年5月，馬濤把車往路邊一停,，走進信訪局,，加入西安出租司機上訪大軍，成了訪民,。那時的馬濤一副祈求的心態(tài),，“哪個領導關(guān)注到了我的問題也就解決了”。每次到信訪局,，登記完身份證,，再把自己的情況說明，然后離開,，數(shù)十次以來事情沒有任何變化,。

2013年9月，馬濤和另外30多個人到北京上訪,。十多天后,，兩名“帶頭人”被西安公安局公交分局抓回西安行政拘留了37天。

上訪無果,，與此同時同伴不斷被抓,。這時馬濤聽說咸陽市三原縣出租司機的官司打贏了，法院把出租車的產(chǎn)權(quán)判給了駕駛員,。馬濤去找到打官司的律師,，西安市的出租司機開始以訴訟的方式與西汽交涉。最多時,，西安市有200多名出租司機起訴出租公司,。

剛接觸到法律，馬濤和別的出租司機一點都不懂,，“我們對律師完全信任,，他說什么我們就做什么”。律師同時提請了產(chǎn)權(quán)和合同糾紛審理,，法院在沒有確認案由的情況下,，按照合同糾紛審理。區(qū)法院和中級法院均判出租司機敗訴。

去年11月27日,，二審宣判的前一天,，馬濤和別的出租司機在西安市中級人民法院外面拉橫幅要求盡早下判決，最終,，警察抓了幾個人行政拘留,。

以為百分百贏的官司敗訴、同伴被抓,，整個維權(quán)團隊一下被打散了,。

警察“圍剿”后

維權(quán)的群體散后，并不好再動員,，有的公司和出租公司簽訂了新的合同,，退出維權(quán)隊伍。幾百人的維權(quán)隊伍一下縮小到幾十人,。

二審敗訴后,，馬濤從全國出租維權(quán)隊伍中知道了律師鄭建偉。鄭建偉長期關(guān)注出租司機維權(quán),，也替他們打官司,，他認為由出租司機組建出租公司是目前最好的出路。這樣的方式既遵循了公司化經(jīng)營的倡議,，也能保障出租司機的利益,，打破以往出租市場的壟斷格局。

官司敗訴加上同伴被抓,，出租司機們對于未來沒有任何信心,，更別說組建公司。為了動員出租司機堅持維權(quán),，鄭建偉的學生到西安給出租司機講法律知識,，如何用法律維權(quán)，一期學習時間為3天,。學習過程中遭遇的警察“圍剿”加速了“眾泰”的成立,。

為了節(jié)省經(jīng)費,，馬濤托朋友找了家酒店的會議室,。參加第一天培訓的學員是從出租司機中挑選出來的，面對從未接觸過法律知識,，每個人都像海綿一樣,。第一天課程結(jié)束后，出租司機們都很興奮,，第二天介紹更多的出租司機來聽課,。

第二天課程開始沒多久，馬濤接到酒店的電話，說大堂有幾個警察,，問他們在做什么壞事,。聽到警察來了，會議室的出租司機瞬間慌了神,，手足無措,。

馬濤用了“心寒”這個詞，他說兩個警察就能讓一群出租司機瞬間慌神,，面對公權(quán)力底層人只有無力,。出租司機散了，3天的課只上了1天半,，酒店的人被公安局多次帶去做筆錄,。做了3次筆錄后,，酒店的人給馬濤打電話說自己快扛不住了,，馬濤做好了被帶走的準備。最終,，酒店的人沒有“供出”馬濤,，事情不了了之。

警察的“圍剿”促使馬濤把組建公司提上了日程,，鄭建偉告訴他如果當天是一家公司組織員工在酒店會議室學習,，警察大概不會說他們聚眾。組建公司可以規(guī)避個人維權(quán)的風險,。

撕開壟斷的口子

近兩年,，全國已經(jīng)有十多家由出租司機組建的出租公司，它們試圖撕開出租市場上壟斷的口子,。出租司機通過打官司確認出租車產(chǎn)權(quán)歸自己,，然后組建公司取得經(jīng)營權(quán)。

四川的出租司機較早組建公司,，“眾泰”成立前,，馬濤跑去四川取經(jīng)，學習出租司機組建公司的模式,。對方的公司是一人一股,，誰也不能控股，如果要退出,，就轉(zhuǎn)讓股權(quán),，而不是像以前，在二手市場進行并不被法律保障的轉(zhuǎn)賣車,。

回到西安,，馬濤準備好材料提交給工商局申請預核名。工商局工作人員看到申請成立出租公司覺得詫異，問他們是否是租車公司,，馬濤回答：“就是馬路上跑的出租,。”一聽這話，對方不收材料了,，沒遇到過這事,，需要請示上級部門。

在馬濤的反復堅持下,，對方才收了他們的材料,。提交完材料，馬濤轉(zhuǎn)身就在旁邊郵政快遞了政府信息公開申請,，要求工商局公布注冊材料和程序,。

馬濤認為正是政府信息公開的這一步幫了大忙。兩個工作日后,，工商局通知“眾泰”的預核名審核通過了,，去領材料時，馬濤被叫到了工商局法制科,，“對方態(tài)度非?？蜌?rdquo;，問他們?yōu)槭裁刺峤徽畔⒐_,，“以前沒遇到過申請的”,。

預核名下來后，股東人數(shù)不斷增加,，95名出租司機每人交22000元,，一萬作為律師費，一萬作為股金,，另外2000元為維權(quán)基金,。臨近過年，大家都在忙著備年貨,，馬濤和同事四處跑準備和提交材料,。今年2月2日，正式拿到了營業(yè)執(zhí)照,。接著組織機構(gòu)代碼證,、稅務登記證也很快辦下來了。

最后只要辦理好道路運輸許可證后,，“眾泰”的司機就能開車上路,，體驗“上車是司機，下車是股東”的滋味,。但問題卡在了這最為關(guān)鍵的一環(huán),，大半年過去了，沒有一點進展,。

壟斷的經(jīng)營權(quán)

通過向西安市交通局出租汽車管理處申請政府信息公開,，馬濤得知辦理道路運輸經(jīng)營許可證需要提供10項材料，“眾泰”按照這些要求準備材料,，但馬濤發(fā)現(xiàn)有兩個材料他們無法提供：經(jīng)營權(quán)證書和中標確認書,。這兩份證書交通局只發(fā)給傳統(tǒng)的出租公司,，沒有交通局的“特許”,，新組建的“眾泰”并不能獲得。

律師鄭建偉認為西安市乃至全國很多地方都是違背了國家的法律,。2004年發(fā)布的第412號令規(guī)定有關(guān)出租車的行政審批項目保留：出租汽車經(jīng)營資格證,、車輛運營證和駕駛員客運資格證核發(fā)。鄭建偉告訴鳳凰網(wǎng),，國務院這樣規(guī)定實則是在打破壟斷，對出租行業(yè)實行資格管理,，只要符合條件,，都可以取得上述3證。

“地方擅自增設了行政許可,，把準入制變成了特許經(jīng)營,。道路運輸經(jīng)營許可證不是針對出租車的行政許可,，出租汽車經(jīng)營資格證才是。”鄭建偉認為地方的做法是“有令不行”,，通過對出租車的特許經(jīng)營獲得一筆額外的費用,。

2004年，國務院即出臺法律規(guī)定不能再出臺經(jīng)營權(quán)有償出讓的政策,，而且出租公司必須出資購買車輛，但在十多年的時間里,，西汽向政府繳納一筆費用后獲得出租車經(jīng)營權(quán),，再向出租司機收取每年8000元的經(jīng)營權(quán)使用費。

拿不到交通局的“特許經(jīng)營”,，馬濤和同事把微博作為發(fā)聲平臺,，并且開始提起行政復議。今年5月,，西安市政法委打電話到“眾泰”,，隨后到訪“眾泰”公司了解情況,。馬濤把這看做一次突破，后來交通局領導跟他們許諾,，下次“眾泰”參加出租車經(jīng)營權(quán)招投標就讓他們中標,。

馬濤對于這樣的許諾并沒有十足把握，一是2015年年初才招投標過一次,，誰也不知道也下一次是什么時候,，二是在以往維權(quán)的過程中，他聽到過太多的許諾,，最后對方被逼著兌現(xiàn)許諾時只撂下句“你就當我放了個屁”,。

盡管西安市交通局領導許諾“眾泰”參與競標就會讓其中標，但馬濤依然想走法律許可的路,。按照1998年發(fā)布的建設部,、公安部令第63號和2004年國辦發(fā)81號文，“眾泰”只要有符合運營的車輛和駕駛員,，就能取得出租汽車經(jīng)營資格證,，成為出租汽車經(jīng)營企業(yè)。

如今,，能否買到出租汽車成為了至關(guān)重要的一步,。如果買到符合運營的車輛，嚴格按照法律來講,，“眾泰”便有資格取得出租汽車經(jīng)營資格證,。在被談好價格的4S店拒絕后，馬濤又找到一家愿意賣車的4S店,，在簽訂合同前,，馬濤的口風很緊，生怕消息走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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