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罪惡”
7月23日毛發(fā)出反擊令后,，彭德懷有一段筆記:“我寫這封信，是在西北小組會議上,，一些不便講的問題,，要點式的寫給毛主席作參考的，希望主席考慮信中的一些問題,。主席竟把問題提到如此十分嚴重,，如此十分尖銳，提到離開現(xiàn)實情況的高度,。因此,，國內(nèi)在經(jīng)濟建設(shè)中，出現(xiàn)的許多問題,，不僅不能得到解決,，在‘左’傾急躁冒進的基礎(chǔ)上，再加以猛烈的反右傾機會主義,，并把它提到兩條路線斗爭的高度,。它將造成難以估計的損失，引起更加嚴重的比例失調(diào)會更加嚴重,，甚至引起黨內(nèi)外一段時間內(nèi)的混亂,，影響生產(chǎn)和人民生活水平的下降的后果！,！”（薄一波,，1997:903）
李銳在《廬山會議真面目》中，也抄錄了聶,、葉兩位勸說之后彭的筆記:“他們走后,，我內(nèi)心還是痛苦的。今天的事情,，不是任勞任怨的問題,，而是如何處理才會有利于人民和黨,。反右傾機會主義的結(jié)果，不會停止‘左’傾,，而會更加深‘左'傾危險,。我給主席的信，不僅事與愿違,，而且起了相反的作用,，這將是我的罪惡?！保ɡ钿J,，1999:209）他還想找毛辯論一次:當(dāng)前的形勢決不是什么一個指頭問題，切不可由于他作了檢討,，而放松對缺點,、錯誤的糾正。
彭已經(jīng)意識到意見即使是正確的,，也只會給黨和人民帶來危害,。意見不被接受，你說他左,，他就要批你的右,，其結(jié)果自然是左上加左。事實證明了這一點,，廬山會議后,，又掀起了1960年的“特大躍進”，中國社會經(jīng)濟雪上加霜,。彭寫信的動機是想糾正極左,，如果反“左” 的信刺激了更加的“左”，這不是“罪惡”是什么,？
然而,，僅僅彭認罪就能避免或減少“罪惡”了嗎？薄,、李所引的話應(yīng)當(dāng)是引自彭的《廬山筆記》,，其中有一段:“其實廬山會議上，左的現(xiàn)象雖然糾正了一些,，但浮夸虛報,，對群眾的強迫命令，不僅存在,，而且還在發(fā)展，蒙蔽著真相,，使一生英明偉大的毛主席也難以洞察,。據(jù)我看,，你這一悶棒打得不適當(dāng)，不僅在政治上打死一些人,，而且（在經(jīng)濟上）會要打出一個大馬鞍型,。” 9月9日,，彭給毛寫信認罪受到毛的歡迎后,，彭在接完電話后在座位上長久沉默不語，后來緩慢地說:不該給他寫這封信,。(鄭文翰,，2000)也許彭同時意識到，他的低頭也會將加劇黨和國家的危機,。認罪不認罪都將可能造成惡果,。這就是彭的最大痛苦。
薄一波后來說:“人們或許可以這樣想,，假如毛主席當(dāng)時接受彭德懷同志信中的意見,，或者對彭德懷同志的信‘參考’、‘參考’就算了,；假如彭德懷同志不寫這封信,，不犯顏直諫，而是緘默不語,，情況可能會是另外一個樣子:中國經(jīng)濟建設(shè)的發(fā)展很可能不會這樣曲折,，彭德懷本人的命運也自會安然無恙?！保ū∫徊?，1997:903）兩種假設(shè)都根據(jù)不足:延安整風(fēng)建立了絕對權(quán)威之后，毛很難聽進別人的“意見”,，劉少奇,、賀龍、林彪廬山上都是順著毛的,，他們的命運又如何呢,？
彭大將軍以犯顏直諫而留下光輝形象，但由于他的努力當(dāng)時并沒有導(dǎo)致政策調(diào)整,，所以他的光輝更多是他個人的,，他的意義在于他的悲劇。很長一段時間,，領(lǐng)導(dǎo)人的價值常常是因為他敢于頂風(fēng),、敢于抗壓，而不是他完成了什么建設(shè)性的貢獻,。這不只是個人的悲劇,，更是民族和黨的悲劇,。
11、彭與毛,、劉
薄一波介紹,，1961年6月12日，毛在中央工作會議上說:廬山會議以后,，我們錯就錯在不該把關(guān)于彭,、黃、張,、周的決議傳達到縣以下,，應(yīng)該傳達到縣為止。一反右,，就有一個假象,。搞下去，就整出許多右傾機會主義分子?，F(xiàn)在看,，就犯了錯誤，把好人,、講老實話的人,，整成了右傾機會主義分子，甚至整成反革命分子,。一反右傾,，“共產(chǎn)風(fēng)”又出來了，幾個“大辦”出來了,。（薄一波,，1997:1075）
但是，毛對彭積怨甚深,，不向“縣以下”的公開怎么能達到批倒批臭的目的,？廬山會議之前，毛已意識到大躍進的一些問題,，但彭信一出,，他激情膨湃，要秀才們準備材料,，“由我編一本書,，例如1955年《農(nóng)村合作化社會主義高潮》一書那樣，我準備寫一篇萬言長序,，痛駁全世界的反動派,。……為此問題要向全世界宣戰(zhàn)?！保ɡ钿J,，1999:393—395）他怎么會擔(dān)心批彭而強化“共產(chǎn)風(fēng)”？
毛1961年的認識與劉少奇有關(guān),。廬山期間，劉像許多人一樣明白彭所說的是大實話,，所以曾主張批彭只在小范圍內(nèi)進行,，另外再發(fā)一個反"左"的文件。胡喬木回憶,，1961年“從廣州回來時,，在路上我向毛主席說少奇同志會議時曾經(jīng)想寫個反‘左’文件的建議。毛主席聽后沒有表示什么,，只是說:‘啊,，有這回事?！髞黹_工作會議,，少奇同志在這件事上對我批評得很厲害?！保ê鷨棠?，1994:16）1969年林彪在“九大”政治報告中，還專門把劉與彭劃在一起,，也是基于這些事實,。
劉少奇批彭確實是積極的，不但在廬山會議上拍過桌子,、要和彭 “算總帳”,，而且在1962年，彭的意見得到充分證實,、劉也在會上承認“信中所說的到的一些具體事情,，不少還是符合事實的?！薄耙粋€政治局委員向中央主席寫一封信,，即使信中有些意見是不對的，也并不算犯錯誤”時,，但他強調(diào):“所有的人都可以平反,，惟彭德懷同志不能平反?！保ㄍ跹?，1998:773）理由有四:一，黨內(nèi)有一個小集團,，是高饒反黨集團主要成員,；二,，彭和高都有國際背景，“同某些外國人在中國搞顛覆活動有關(guān)”,；三,，陰謀篡黨，背著黨中央搞派別活動,；四,，早不寫，晚不寫,，恰在他率軍事代表團出訪幾個月回來后寫,，是以為時機已到，利用工作中的缺點向黨進攻,。劉的講話表明,，是非別有標準，彭的意見肯定是對的,，但他這個人卻不能放過,。為什么？聶榮臻回憶勸說彭認罪時的情形說:我們都提到他的桀驁不馴,。劍英同志說:毛澤東同志健在時,，你就這樣，將來黨內(nèi)誰管得了你,。劍英同志說時,，都激動得掉淚了?！拌铗埐获Z”的彭大將軍是敢于向毛提意見的人,，準備接班的劉少奇怎能不擔(dān)心幾分？毛代劉少奇把話說明了:“我 66歲,，你61歲,，我快死了，許多同志有恐慌感,，對付你,，很多同志對此有顧慮?！保ɡ钿J,，1999:238）
所以，事實越是證明彭的正確,，對他的批判就越要上綱,。《三國演義》第31回，袁紹出兵打曹操,，謀士田豐勸阻無效反被打入囚牢,。袁紹兵敗后獄吏向田豐報喜:“袁將軍大敗而回，君必見重矣,?！钡镓S深諳最高領(lǐng)導(dǎo)人的心理:“袁將軍外寬而內(nèi)忌，不矜忠誠,，若勝而喜,，猶能赦我；今戰(zhàn)敗則羞,，吾不望生矣?！痹B回師后果然即將田豐殺死,。彭不是沒有文化的人，《三國演義》應(yīng)當(dāng)是讀過的,，但他看得肯定不像毛澤東那樣讀得細,，所以沒有記住田豐的話，他以為既然事實證明他是對的,，他就可以獲得平反,，以至于1962年代初還上書“八萬言”要求翻案，結(jié)果是賀龍受命組成彭德懷專案組,，彭永世不得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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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單世聯(lián)
編輯：
劉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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