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二十四年夏天,，大概是六、七月罷,，汪先生肝病復(fù)發(fā)，到上海進醫(yī)院了,，后來依醫(yī)生的勸告,，又到青島養(yǎng)玻在八月間初旬，我在南京接到汪先生一個電報說:“黃季寬剛由重慶見過蔣先生回到上海,，攜有對日方案,，定于八月五日由滬來青島”，囑我同黃季寬一同到青島一談,。我于八月五日在南京飛機場等候黃季寬,，當(dāng)天飛至青島。下午同黃季寬一同見汪先生,，汪先生那時病得很消瘦,，看了那個方案以后，沒有說什么話,，回頭只對我說:“公博,，你是不是還想不干？”我說:“是的,?！蓖粝壬f:“這樣也好?！蔽衣犝f汪先生允許我不干,，如釋重負,，和黃季寬一齊退出來，當(dāng)夜便和青島市長沈鴻烈痛飲一頓,。第二天早上,，我和朋友喝酒，沒有去見汪先生,，到第三天中午還是喝酒,，汪先生派人來找我了。

我酒還沒有大醒,，便去到海邊一個別墅見汪先生,，這是我自有生以來和汪先生面紅耳赤說話的第一次。過去我雖然常和汪先生討論,，有時免不了辯論,，然而那一次簡直可以算吵起來，事后回想,，真不勝悲涼之至,。汪先生一見我，便很嚴肅的問我了:“公博,，你說不干,，是真的不干嗎？”我說:“我不愿干,，自去年已決其心,，那還是假的？”汪先生說:“我病還沒有好,，或許今天我的說話是病態(tài)的說話,，我不獨我要干下去，我勸你也要干下去,?！蔽夷菚r真是醉還未醒，我說:“汪先生能否容許我說幾句話,？”汪先生說:“當(dāng)然可以,。”我說:“汪先生你說你是病態(tài)的說話,，我今日則是醉態(tài)的說話,。

現(xiàn)在許多人都罵汪先生是‘秦檜’，我今天就承認‘秦檜’是好人罷,，但‘秦檜’是犧牲了,，然而終無補于南宋之亡。一 般人都說汪先生賣國,，但是賣國還是有代價,，象今日的情勢,，日蹙國百里，談不上賣國,，簡直是送國罷了,，我想送國不必你汪精衛(wèi)送罷！”汪先生奮然說:“公博,，你的話是為汪精衛(wèi)說的,，不是為中華民國說的。人家送國是有限度的,。公博,，我已經(jīng)五十多歲了，你也快要到五十歲了,，中國要復(fù)興起碼要二十年,，不要說我汪精衛(wèi)看不見，連你陳公博也看不見,，目前能夠替國家保存一分元氣以為將來復(fù)興地步,，多一分是一 分，這是我和你的責(zé)任,。因此不獨我要干,，我勸你也要干！”

汪先生這番話使得我無話可說,，我只好說:“汪先生既然要跳水,，難道我好站在旁邊袖手嗎？”我是在八月十日回南京,，同時我知道蔣先生將于二十日左右回京，可是在十八日我接到汪先生一個電報,，說他決定辭職,，我禁不得一喜一疑，喜的是汪先生肯辭,，疑的是汪先生在青島時那樣堅決要干,，不到十天又堅決辭職?？墒俏业男那?，只求汪先生愿意不干，其中變化的理由我也不再去問了,。

那年十二月,，汪先生被刺于中央黨部受傷了，更因受傷而出國療治了,，我對于汪先生受傷是極痛憤的,，對于汪先生出國是極高興的,。汪先生出國一直到西安事變后才匆匆歸國。

自西安事變發(fā)生后,，汪先生更是傾向和平,，以為中國對日應(yīng)該尋出一條和平之路。如果中日兩國戰(zhàn)爭,，結(jié)果在國際恐怕只便宜了蘇俄,，在國內(nèi)只替共產(chǎn)黨做機會?？傊?，汪先生的心境、他的主和,，遠因是受了長城古北二之役的影響,，近因是受了西安事變的刺激，或者他人的觀察和我不同,，而我個人的觀察還是自信是比較正確的,。關(guān)于汪先生的心境，我寫得似乎太長了,，但不詳寫汪先生的心境,，便無從說明汪先生主和的癥結(jié)。至于后來因主和而離開重慶,，那是我始料所不及,，并且我前后反對了二十余小時，還不能阻汪先生的離渝,，那更是始料所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