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的羌族學生文琴告訴我,,“拉路西露”在羌語里是萬事如意的意思,。如果上天有情,,請讓這群孩子,,未來的一生“拉路西露”
★本刊記者/陳曉舒秦軒(發(fā)自四川綿陽)
5月14日,,1279名北川中學的幸存學生,,被轉(zhuǎn)移到綿陽市一家叫“虹苑”的劇場和一個活動中心,。其中,,300余名初中生被安置在虹苑劇場,。
臨時安置點
劇場大約有三個籃球場大小。場內(nèi),每個廊柱上貼著倒寫的紅色福字,,廊柱間還懸掛著紅繡球——這里原是長虹集團建廠50周年的一個慶祝場所,。
現(xiàn)在,劇場內(nèi)全部騰空,。
6排由包裝箱的硬紙板做成的大通鋪鋪在地上,,每個鋪位上擺放著紅色的行李包和綠色的軍用棉被、枕頭,。
洗漱和衛(wèi)生間在劇院的西北角,。洗漱間是兩個洗手池,池旁放著衛(wèi)生紙,、牙膏和衛(wèi)生巾,,洗手池里經(jīng)常泡著衣裳。
每天早上7點,、中午11點和下午5點左右,,衛(wèi)生間前的桌子上會擺好飯盆碗筷,學生分批排隊打飯,,一葷一素,。
每個學生得到一件白襯衫,每個人脖子上都掛著寫有自己姓名和班級的小牌子,,女孩子還有梳子,。有人探望時悄悄給他們帶了一些玩的東西,但送食物被嚴格禁止,,發(fā)現(xiàn)就會被沒收——它不但會引起孩子們的爭搶,,也可能引發(fā)疾病。
一位又一位的領(lǐng)導過來,,一個又一個的名人過來,,他們帶來激勵人心的口號,還有禮物,。5月17日下午,,有人來視察前1小時里,同學們得到了新的毛巾,,新毛巾看起來很漂亮,,每個毛巾都被打濕,整整齊齊地掛在廊柱之間的繩子上,,間隔必須小于1尺,。
這一天,志愿者還將男衛(wèi)生間的蹲式馬桶改成3個小便池,,這大大緩解了上廁所排隊的現(xiàn)象,,不過洗衣服,、給手機充電,還是要排隊,。
在劇場的后門外,,貼著幸存的學生名單。最初的幾天,,幾乎每時每刻都有人來尋找自己的孩子,,有些人來了一次又一次,仔細地辨認名單上是否增加了新的名字,。
每天都有孩子被認領(lǐng)走,,截至5月18日20:00,北川中學初中部,、高中部有222名學生和親屬見了面,,但其中,父親或母親過來的不到一半,。
時間愈久,,來找孩子的人漸漸少了。
而大門始終敞開著,,有志愿者把守——一旦發(fā)生大的余震,,學生們可以很快撤離。
和老師吵了架
5月17日,,我正在和張路他們聊天,。聊天當然也是采訪,但是我實在不忍心問他們諸如那天你們班幾個人逃了出來,、你看到了什么之類的問題,。
我讓他們玩我的相機,告訴他們要構(gòu)圖,,和什么是黃金分割線,。一位中年女老師過來問我要證件,她情緒激動,,說我在與孩子嬉皮笑臉,,往他們傷口上撒鹽。
我說,,我們到外面去說,。這位姓趙的老師不肯。這時一位志愿者來勸我出去,。但我看到趙老師轉(zhuǎn)身蹲下去,,嚴厲地和孩子說話??吹剿莻€樣子,,我忍不住去拉她的肩膀,。
你不要這么對孩子說話,我說,。
我當時想,這里的老師一定經(jīng)歷了很大的悲痛,,但不能把情緒宣泄在孩子身上——孩子需要心理安撫,,老師也需要。
幾個人把我推出了門,。
事后經(jīng)過溝通,,這是一場誤會。趙老師告訴我,,孩子們經(jīng)歷了巨大的傷害和痛苦,,記者不應該再去揭他們的傷疤。這點我完全同意,,我甚至向她建議,,在入口處張貼通知:請記者們采訪時注意照顧孩子的心理。
趙老師告訴我,,這幾天在劇場里無孔不入的記者已經(jīng)讓她忍無可忍,,她要保護她的孩子。從5月12日14點28分起,,老師們就在照顧這些臨時沒有監(jiān)護人的孩子——他們的職責是我見過的抗災人員中最沉重的,。
最后,我擁抱了這位老師,。
3分鐘里的悲傷
5月19日14點10分,,根據(jù)安置點提供者的要求:午休期間,記者不許進入,。但幾個大孩子趕到了大門口,。一位年輕的女老師在布置任務——14點28分,全國將舉行3分鐘默哀的悼念活動,。女老師向幾個大孩子交代悼念儀式——立正,,低頭,堅持3分鐘,。接著,,她低頭立正,做了一個標準的哀悼姿勢,。
這幾個大孩子胳臂上系著一條紅帶子,,是初中部300多個孩子的孩子頭。他們負責把老師的話傳給其他同學,。
他們散了,,鄭老師過去對女老師說:“和他們講還不行,,底下的孩子未必聽他們的話?!编嵗蠋?0歲左右,,現(xiàn)在是初二·5班、6班和初三·6班的班主任,。女老師于是喊全體班主任到門口集合——她手里拿著個麥克風,,連著主席臺上的音響。
鄭老師說,,一會兒悼念時,,同學們要全體對著主席臺。這個方向上有臺大電視,,同時也是背對著北川縣城的方向,。
年輕的女老師拿起麥克風,宣布午休結(jié)束,,叫學生迅速起床,。有的孩子賴床,老師只好過去叫,。按她的要求,,學生們把東北、西北和南面主席臺上的3臺電視機全部打開,,調(diào)到新聞頻道,。
電視里正播放著為全國3分鐘悼念活動做準備的動情畫面——這差不多是校方首次讓孩子們觀看類似的電視。此前,,這里的電視只允許播放少兒和奧運體育頻道,。
14點25分,同學們?nèi)w起立,,面向主席臺,。老師站在自己負責的班級旁邊。十幾個記者進入安置點,。
14點28分,,悼念開始。老師的眼睛都紅了,。站在禮堂中心的老師忍不住抽泣,,當著孩子的面。有幾個攝影記者輪番過去拍攝他的臉,。
記者們把鏡頭伸向老師們,、孩子們。沒有人去看記者,。這些天他們已經(jīng)習慣了,。
孩子們知道悼念與7天前的那個下午相關(guān),。絕大多數(shù)人沒有哭。他們有的木木地低著頭,,有的目光迷茫,。他們還在上初中。這不是一個面對和理解死亡的年齡,。
3分鐘過后,,禮堂里鴉雀無聲。
孩子都坐回自己鋪前,,抱著雙腿發(fā)呆。一位記者試著和他們交談,,但沒有人愿意說話,。
拉路西露
3分鐘時,初三·6班的張路攥起拳頭,。他剛好站在面對主席臺的第一排,,靠近東邊的大門。后來,,他給我發(fā)短信說,,想爸媽了,心里有點難受,。
我建議他給爸媽寫信,,建議他找個沒人的地方悄悄哭。再見面時他說,,給我發(fā)短信,,是特別想找個親近的人說說話。
幺爸從武漢過來找到他,,留了部手機,,說武漢那邊的親戚都很喜歡他,可是他不想去,。廣州有人要他去讀書,,他有點猶豫,但還是拒絕了,。
張路的爸媽在老城廣場旁的市場賣衣服,,每天忙得很,顧不上他,。爸爸是湖北人,,媽媽是本地人。地震后,,那個市場上面埋了鋼筋水泥,,最厚的地方距離地面10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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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陳曉舒秦軒
編輯:
李志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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